日子像磐石镇外那条浑浊的小溪,缓慢而沉重地流淌。修复古籍的微薄收入,如同溪底偶尔闪现的几枚铜钱,难以填饱墨衍日益空瘪的肚腹。清晨的冷光透过歪斜的窗棂,映照着桌上摊开的《磐石筑城录》,那暗紫色的蚀痕在光线下显得愈发诡谲。墨衍的目光却越过古籍,落在墙角空了大半的米缸上。
生存的砝码,远比故纸堆里的秘密更沉重地压在他心头。
他叹了口气,将几样东西小心地包好,塞进一个半旧的褡裢里。褡裢里装着十几个小陶瓶和几个油纸包。这是他昨夜熬了半宿的成果——用精心调配的草药和矿物粉末制成的驱虫药粉,药效猛烈持久;还有几罐用常见伤药改良的低级金疮药,止血生肌的效果尚可。这些,是他如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商品”。
磐石镇的市集在靠近镇中心的一条背街展开。此刻已有些喧闹,但远不及青石广场那边卫队操练的呼喝声来得响亮。墨衍找了个角落,铺开一块洗得发白的粗布,将瓶瓶罐罐和油纸包一一摆好。旁边是卖山货的老汉和兜售粗布的大婶,他们瞥了一眼墨衍摊子上那些没有灵力波动的普通药瓶,便收回了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
吆喝声此起彼伏。
“上好的钢鬃野猪獠牙!附赠驱兽符一张!灵光闪闪,保你狩猎平安!”
“刚出炉的锻骨丹!淬体境必备!吴记药铺出品,童叟无欺!”
“精炼铁胚!荆红铁匠铺手艺!掺了三分赤铜砂,硬度和韧性都…”
墨衍张了张嘴,终究没能像其他人那样大声吆喝。他只是安静地坐着,将写着“驱虫”、“金疮”字样的简陋木牌往前推了推。
偶尔有人驻足,拿起一瓶驱虫药粉闻了闻,那刺鼻辛辣的气味让他们皱眉。
“劲儿挺冲,怎么没灵光?”一个猎户打扮的汉子掂量着药瓶,疑惑地问。
“效用不靠灵力,靠药性搭配。”墨衍解释,“对付常见的毒虫瘴蚁,效果很好。”
汉子嗤笑一声,把药瓶丢回摊子上:“没灵光的东西,进了雾瘴林顶个屁用?能防住蚀心藤还是紫眼狼?”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也哄笑起来。
“就是,连个最低阶的‘祛瘴符’都顶不上!”
“小墨先生,还是回去修你的破书吧,这玩意儿没人要的!”
嘲讽的话语像细小的石子,砸在墨衍脸上。他默默收回被丢下的药瓶,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磐石镇的规则简单而残酷——力量就是通行证,灵光就是价值。没有灵力加持,再精妙的配方,再实用的药效,在大多数人眼里,也只是一堆无用的尘土。几枚孤零零的铜板躺在褡裢的角落,是他一上午唯一的收获。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暖意,却驱不散墨衍心头的阴霾。他收好无人问津的摊子,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陈伯的药铺。药铺里弥漫着熟悉的草药混合气味,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闷。
陈伯正佝偻着背,对着一个躺在简易木板床上的年轻妇人发愁。妇人脸色蜡黄,呼吸急促,额头布满虚汗,时不时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咳。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绝望。
“陈伯。”墨衍轻声唤道。
陈伯回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愁云密布:“小墨啊,你来得正好…”他把墨衍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带着哭腔,“铁柱家的媳妇,这病…来得凶啊!像是肺痨,但又不太像,烧一直退不下去,咳得心肝都要呕出来了…我那副祖传的‘清肺化热散’,就差一味主药——‘月见草根’!”
墨衍心头一紧。月见草根性寒,能清肺腑深郁热毒,是治疗这类重症肺热咳喘的良药,但极其稀少,对环境要求苛刻。
“铺子里一点存货都没了?”墨衍问。
陈伯颓然地摇头:“前些日子配药都用光了。这味药,只有雾瘴林深处,靠近‘黑水潭’的那片湿洼地才有!可那地方…”他布满老人斑的手指向镇外灰雾笼罩的方向,声音带着恐惧,“毒虫瘴气就不说了,前些日子还有猎户说看见过紫眼睛的怪物在潭边喝水!那地方,没人敢去啊!”
“卫队呢?”墨衍下意识地问,“赵副队长他们…”
“唉!”陈伯重重叹了口气,“我去求过了!赵队长说卫队有卫队的职责,要守卫镇子,不能为了个把人的病冒险进林子深处!他说…他说这病是命,熬不过去…就算了…”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浑浊的老眼里涌上泪花,“铁柱家就这一个顶梁柱的媳妇啊,要是没了,他和他那瘫在床上的老娘…可怎么活…”
陈伯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墨衍的胳膊,带着最后的希冀:“小墨…你…你读过那么多书,知道的东西多…你…你有没有别的法子?或者…认不认识什么偏方?”
墨衍看着陈伯眼中近乎哀求的光,又望向木板床上那痛苦蜷缩的身影和男人绝望的眼神。他想起了自己刚来磐石镇时,饥寒交迫,是陈伯给了他一碗热粥,几包驱寒的草药,让他活了下来。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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