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一滴冰凉沁骨的水珠,自倒悬的岩笋末端挣脱,精准地砸落在黎童的眉心。
刺骨的寒意如同烧红的钢针,猛地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之海!黎童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瞳孔在瞬间放大,映着洞顶那片幽幽流转的惨绿荧光。不是梦!那倒挂在嶙峋钟乳石间,如同一只巨大、畸形的石蝙蝠,正咧着嘴对他嘿嘿怪笑的身影,不是噩梦的残渣,而是冰冷、诡异的现实!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他幼小的心脏,几乎要将其捏爆!血液像是冻结在了血管里,四肢僵硬得不听使唤。他想尖叫,喉咙却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濒死小兽般的抽气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对在幽绿光线下闪烁着疯狂与玩味光芒的眼睛,如同鬼火般烙印在眼底深处。
倒悬的身影似乎对黎童这副惊恐欲绝的模样极为满意,发出一串更加响亮、更加癫狂的怪笑:“嘿嘿…嘿嘿嘿…小泥鳅醒啦?睡饱了没?老夫这‘幽冥倒悬床’滋味如何?可比你那破水潭舒坦多了吧?嘿嘿嘿…”
那笑声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在空旷的岩洞中层层回荡、叠加,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神魂激荡的魔音!黎童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在脑髓里搅动!恐惧中更添一份难以忍受的晕眩和恶心。
就在这时,一阵难以言喻的、强烈的空虚感猛地从腹中炸开!
饿!
极度的饥饿!
这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也最狂暴的欲望,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所有恐惧与眩晕形成的冰层!黎童感觉自己空空如也的胃袋正在疯狂地痉挛、抽搐,发出雷鸣般的咆哮!这剧烈的抽痛比身上的伤口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双手死死按住腹部,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冷汗瞬间浸透了他本就单薄褴褛的衣衫。
“咕噜噜——”
腹鸣如雷,在这诡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刺耳,甚至盖过了那怪人癫狂的笑声。
倒悬的身影笑声戛然而止。那双疯狂的眼睛骤然眯起,如同发现新奇玩具的顽童,饶有兴致地盯着黎童因饥饿而扭曲的小脸,嘴里啧啧有声:“哦?饿了?嘿嘿,有趣!真有趣!这小泥鳅还会打雷!”
他猛地双手一撑倒悬的岩壁,那枯瘦佝偻的身体竟像一枚被强力机括弹出的石子,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闪电般的速度倒射而下!没有风声,没有破空声,身影仿佛融入了洞窟黯淡的光影,模糊得只剩下一道扭曲的灰线!
黎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混合着浓重尘土、奇异草药和某种动物巢穴般腥臊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道灰色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他身前不到三尺之处!落地时轻如鸿毛,连地上厚厚的苔藓孢子都未曾惊起一丝尘埃。
距离如此之近!黎童甚至能看清对方脸上如同千年老树皮般深刻的褶皱,那皱纹深处嵌着的污垢,以及那双深陷眼窝里、闪烁着非人般精光的眸子!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癫狂玩味,更带着一种赤裸裸的、仿佛要穿透皮肉、直刺骨髓的审视,如同饥饿的秃鹫打量着猎物身上最鲜嫩的部位!
黎童的呼吸瞬间停滞!巨大的压迫感让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沉重得像生了根,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张骤然逼近、如同厉鬼的面孔!
“饿了好!饿了好啊!”怪人凑得更近,几乎要贴到黎童脸上,一股温热带着腐朽气味的气息喷在黎童脸上,“饿得越狠,狗鼻子才越灵嘛!嘿嘿嘿…小泥鳅,闻到没?闻到没?香!真香!”
他猛地扭过头,枯槁的手指闪电般指向洞穴深处那片深沉如墨的黑暗,眼中爆发出贪婪狂热的光芒,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仿佛那里藏着什么绝世美味。
黎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茫然地望去。黑暗中,依旧是混沌一片。然而,就在他凝神细看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执着的气味,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穿透了洞窟中浓郁的腐朽苔藓与潮湿泥土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腥香。
腥,像是新鲜宰杀的牲畜血肉,带着浓烈的生命烙印的铁锈气;香,又似某种被烈火炙烤至焦酥的油脂,混合着极其霸道的、近乎刺鼻的奇异香料气味。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浑然一体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甚至带着某种原始诱惑力的味道。
这味道钻入黎童饥肠辘辘的身体,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轰!”
原本就疯狂咆哮的饥饿感被彻底点燃!一股灼热的气流猛地从空瘪的胃里窜起,直冲大脑!眼前仿佛瞬间炸开一片绚烂的金星!理智的最后一道堤坝在汹涌的本能欲望面前土崩瓦解!
食物! 活下去!
这两个念头如同燃烧的烙印,烧尽了他所有的恐惧和茫然!黎童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双眼赤红,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咆哮,完全凭着那股浓郁腥香气息的指引,像一支离弦的箭,不顾一切地朝着洞穴深处的黑暗猛冲过去!小小的身影瞬间便被浓郁的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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