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废太子沈阙私造的“鸱船”,传说可潜行水下三里。
船头立着一个披蓑衣的人影,背对沈星野,手持一根竹篙,篙尖挑着一盏小小油灯。
灯火映出那人脚边,摆着一只密封铜匣,匣面浮雕——
正是沈星野怀中空白的绢片图案:无字。
“你是谁?”沈星野按剑。
蓑衣人缓缓转身,灯影下露出一张与沈阙七分相似的脸,却更苍白,更年轻。
“七哥让我等你。”
沈星野瞳孔骤缩——
沈氏皇族,对外只传七子,可事实上,先皇后当年产下“双胞畸胎”,第七子被留,第八子被秘令溺死。
“你……是老八?”
“不,我是老七的影子。”少年微笑,弯腰捧起铜匣,“七哥说,你若敢孤身走到这里,才有资格看‘第二份遗诏’。”
他打开铜匣,里面仍是一卷绢——
却写满密密麻麻的血字,首行赫然:
“朕,沈阙,于山海关狱,以指为笔,以心为墨,遗诏于此——
二哥沈星野,非沈氏血脉。”
沈星野脑中轰然。
少年继续念:
“朕之生母,实为先皇后婢女阿阮;朕与二哥,同日而生,同室而养,惟朕受父皇恩,二哥代朕受难。
若朕死,朕诏现世,二哥可自择——
一、揭身世,灭沈氏,报血仇;
二、焚此诏,守江山,仍做沈氏忠臣。
抉择之时,山海皆闻。”
少年念完,抬手将铜匣与血诏一并递上,笑得像雪里罂粟:
“七哥还让我告诉你——
‘大山大海,皆在一念’。”
沈星野接过铜匣,指尖却扣住少年脉门,声音嘶哑:
“你怎知,我会选哪条路?”
少年笑意更深,忽然反手一扯——
整张脸如纸剥落,露出另一张面孔:
竟是曹无咎!
“督公早就料到,二殿下若见真诏,必不甘为沈氏犬。”
他袖中滑出一柄细剑,直刺沈星野心口。
沈星野却更早一步,以铜匣挡剑,顺势后翻,落入艇中。
乌木小艇被剑气一震,脱离旋涡,顺着暗流直坠外海。
曹无咎站在栈道,狂笑:
“去吧!去大海里做无形之鬼!”
他转身,却见栈道尽头,独眼老卒率鬼市残兵,人人手执火铳,铳口对准他。
老卒铜牙森森:
“鬼市不收活人。”
轰——
栈道断裂,曹无咎与碎石一同卷入漩涡。
四、海上生山
乌木小艇被暗流推至黎明。
沈星野醒来时,铜匣仍抱在怀,却已被海水泡得变形。
他急掀匣盖——
血诏已成一纸红泥,唯余最后一行,被海水洇开,像一道流泪的疤痕:
“……朕终知,天下最毒,是‘给人选’。”
沈星野怔住,忽大笑,笑得比浪更高。
他抬眼,东方日出色如凝血,海平线上,竟浮起一座从未在图上出现的黑色山影。
山脚雪白,山顶漆黑,像一枚倒置的诏书封印。
沈星野以桨为剑,指山长啸:
“既然大海要我无名,我便以山为姓!”
他奋力划去,每划一桨,铜匣碎片便割破掌心,血滴入海,引来成群银鲛。
鲛群托舟,速如飞矢。
午时,小艇抵山。
山竟是中空,像被巨斧劈开,形成天然港穹。
港内泊着更大的一艘古舰,舰首刻着“血鸱”完整图腾,舰身却写“沈”字。
甲板无人,只竖着一柄短枪,枪头挑着一件血衣,衣上绣龙,缺一目。
沈星野识得——那是先皇御驾亲征时所穿。
血衣下,压着第三份遗诏:
一封以鲛绡织就,字迹却用金粉,再不受水蚀:
“朕,沈承烈,沈氏开国之主,留诏于‘归墟’——
后世子孙,若至此处,即已众叛亲离、血脉成谜。
朕予你最后一途:
以血衣为旗,以归墟为墓,自立为山,自名为海。
沈氏可亡,天下可裂,惟山海永在。
若认朕为父,即焚此诏,永不再提身世;
若认山海为亲,即披血衣,自刻姓名于山骨,从此与朕无关,与沈氏无关,与天下无关。
——朕,不再给你选择。”
沈星野读完,沉默如石。
他忽然想起七弟小时候,被父皇罚跪雪夜,自己偷偷给他塞过半块冷糕。
老七当时说:“二哥,若有朝一日,我能把天下送给你,你接不接?”
他回:“天下太大,我只要一座山,一片海,山上种花,海里养鱼。”
如今,山来了,海也来了。
沈星野脱下铁甲,只留素衣,以铜匣碎片为刃,在山骨上刻下两字:
“星野”。
每一笔,血随石走,像把最后一丝沈氏血脉也刻进大山。
刻完,他将血衣披身,把三份遗诏一并投入山腹火口。
火舌卷起金粉、鲛绡、红泥,化作一道赤龙,直冲云霄。
沈星野立于龙影之下,对天高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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