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我便回家了。
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李由正送吕大夫出来。
我急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
“吕大夫,您这是要走?德芳昨晚咳了一整夜,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您快跟我说说,她这病到底如何?能好起来吗?”
吕大夫神色凝重,叹了口气说:
“长安啊,你回来得正好。二奶奶气血亏损越来越严重,我已经想尽了办法,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刚刚已经跟李老爷说过了,你们还是早做准备吧。”
我听到这话,只觉得五雷轰顶,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几乎要哭出声来:
“吕大夫,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啊!您再想想办法吧,求求您了!”
吕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为李家治病这么多年,你们也一直把我当自家人。我怎么会不尽力呢?
只是生育这一关,实在是太过凶险,恐怕就算是神仙也为难啊。
长安,人各有命,你也别太伤心了。告辞。”
吕大夫向我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我满心黯然,像丢了魂儿似的,整个脑子像被封印住一样,魂不守舍地一步步朝宅院走去。
正巧撞见袁飞宇,他喊了我一声,我才回过神来。
“飞宇啊,哦,我今日收到成国公给你写的推荐信。
明儿你就拿着我的名帖,去镇抚司报到吧。
去的时候,身上带些银两,以备不时之需。”
说着,我从袖笼中掏出推荐信递予他。
飞宇年轻,没什么经验,还是个外地人。
我担心镇抚司的千户会讹他钱财,所以让他带着我的名帖,好让那些人知道,这年轻人在京城是有靠山的,不敢轻易欺负他。
那些碎银则是让他用来打点下面的总旗和小旗。
飞宇接过推荐信,就兴冲冲地忙着去准备了。
翌日晚,他背着包袱来向父亲和我辞行。
说一切都很顺利,指挥使命新兵去林场集训,入伍之后就得在衙门吃住了,所以特来告别。
我叮嘱他:“厂卫衙门可不比别家,刀剑无眼。你凡事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处事也要圆滑些。若是有空,欢迎常回来看看我们。”
飞宇说舅舅还未回来,没法跟他道别了,希望我们代为转告,让麻谷生别挂念他。
飞宇走后,我才想起来,程彦和麻谷生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他们从南京回来了没。
我正打算写信问问,恰好收到他们从苏州托人带来的口信,说两人已经在苏州住下了,估计得待上一阵子,让我别挂念。
我听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这个程梦徽,本来是陪我一起南下的,结果我都回北京了,他倒好,带着我家亲戚在外面游山玩水,可气可气!
刚过完冬至,德芳还是没能挺过去,撇下我和孩子就永远地离开了。
我抱着还不满百天的小皓先,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像断了线的珠子。
全家又忙着操办头七、三七的白事,每个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一年之内,接连失去两位至亲,我的心仿佛被千万根针扎着,悲痛欲绝。
麻氏和琴儿轮番安慰我,可我依旧深陷在痛苦的泥沼里,怎么也走不出来。
只有在看到李盈和小皓先时,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才能得到一丝慰藉,稍稍平复一些。
正月初一一大早,我匆匆吃完早膳,就赶往清风观去找赵九。
他果然在那儿等着我,恭敬地把我请进了观里。
赵九看着我,说:“施主,我就知道你会来。去年你不信我所言,如今可算是想通了?”
我满心悲戚,无奈地说:“道长,您之所言果然应验了。一年之内,我的兄长和夫人相继离世。
难道真的是我命里不祥,连累了家人?我实在想不明白,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赵九微微摇头,说道:“卜卦、算命,不过是依据阴阳之理,预知未来的祸福罢了。
万事皆有因果,又岂是凡人能掌控的?
我算出你家人有灾,是因为你命格带煞,冲了他们的寿限。
这是命中注定,你亦无能为力。
但若将他们的离世都归咎于自己,整日悲苦哀愁,对于已撒手之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们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息。公子不如听我一言,老道我愿意为西去之人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北斗延命经》,福生无量天尊。”
赵九高高兴兴收了我的银两,倒也守信,认认真真地念了四十九天的经。
念完之后,还派了两个小弟子到我府上,送了些镇宅安家符之类的东西。
家中帐房又支了几两银子,让他们带回去给弟子们做戒服和头巾用,算是聊表谢意。
我这个向来不信鬼神之人,终于在赵九虔诚的念经声中,逐渐走出了阴霾。
程彦自苏州回来后,一直没有现身。
他不来翰林院点卯,朝会也不参加。
就连来我府上叙旧这般平常之事,也没了动静。
我满心狐疑,忙唤来麻谷生,询问他们在苏州的经历。
麻谷生面露难色,犹犹豫豫对我说,程彦自到了苏州,就被那些文人雅士如众星捧月一般,每日不是被邀去赏花弄月、饮酒作诗,就是游山玩水,筵宴宿醉,经常彻夜不归。
麻谷生粗笨,又是个下人,在程彦身边,自是管不了他的,所以我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难道分开了几个月,他就把我抛到九霄云外了吗?
我满心困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又多次吩咐李由前往程府,打听他是否在家。
结果李由每次回来,都无奈地摇头叹气,一脸沮丧地说:
“二爷,我连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门房直接跟我说,程相公压根就没回过府。”
就这样,半个多月一晃而过。
我四处打听,却连程彦的一点儿影子都找不到。
心里对他的牵挂和担忧,如同疯长的野草,肆意蔓延。
他到底碰上什么事了呀?
为何一回到北京,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
又连着数日没有程彦的任何消息。
我心急如焚,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心里既焦虑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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