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的摩托车碾过最后一块碎石时,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屏幕上跳动的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十七分,比他预估的晚了近两个小时。他皱着眉按灭屏幕,抬头望了望四周——刚才还清晰可见的岔路口不知何时隐没在浓稠的夜色里,只剩下眼前这条蜿蜒向前的土路,像条被人遗忘的灰蛇,在月光下泛着惨淡的白光。
"邪门了。"他啐了口唾沫,拧动车把试图掉头,却发现后轮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无论怎么加油门,摩托车都只是在原地突突作响,排气管喷出的热气在凉夜里凝成白雾,转瞬又被风吹散。
这条路他走了不下百遍。从镇上的砖窑厂回家,本该在第三个电线杆处左转,穿过两片玉米地就是村子。可今晚的电线杆像是凭空消失了,连路边惯常闪烁的萤火虫都不见踪影,只有风穿过玉米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他熄了火跳下车,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七月流火的天气,地面却凉得像敷了层冰。他从车斗里摸出打火机,火苗刚窜起就被一股阴风掐灭,反复几次后,打火机"啪"地一声裂了壳。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玉米秆不知何时长得比人还高,密不透风地围在路两侧,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更奇怪的是,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望,都能看到同样的景象——一模一样的土路,一模一样的玉米地,连远处模糊的树影都分毫不差,仿佛被人关进了玻璃万花筒。
"哪位兄弟跟我开玩笑?"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撞在玉米秆上弹回来,变得尖细又古怪,像是有个女人在模仿他说话。他后背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村里老人常说,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打墙",一旦陷进去,就会在原地打转,直到天亮才能脱困,要是碰上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就再也出不来了。
他咬着牙把摩托车往回推,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推了约莫半个钟头,手心被车把勒出红印,抬头却差点瘫坐在地上——刚才他明明是往回走,眼前却赫然出现了那座废弃的土地庙。
庙门虚掩着,门板上的红漆剥落得像块烂疮,门楣上"有求必应"的匾额只剩下"有应"两个字。他小时候听奶奶说,这庙十年前着过一场大火,守庙的老道被烧死在里面,打那以后就没人敢靠近。可现在他清楚地记得,土地庙明明在砖窑厂的方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庙里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里屋的门。王建军的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他想转身就跑,双腿却像灌了铅。这时从庙里飘出一股焦糊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和他十年前在火灾现场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后生,进来歇歇脚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庙里传来,带着烟火熏过的沙哑。
王建军猛地想起奶奶的话:遇到这种情况千万别应声,也别回头,只管往前走。他死死咬着嘴唇,强迫自己转过身,推着摩托车闷头往前冲。玉米叶划过他的胳膊,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疼,可他不敢停,直到肺里像塞进了一团火,才扶着车把大口喘气。
喘息间,他看到前方不远处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那是村里的老油坊,早就没人用了。他心里一阵发毛,却又抱着一丝希望——有灯就该有人。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油坊走去,越靠近越觉得不对劲。那盏灯始终亮着,却看不到一点光晕扩散,就像贴在黑布上的纸片。走到门口时,他听到里面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榨油。
"李大爷?"他试探着喊了一声。以前看油坊的李大爷五年前就去世了,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在这里。
里面的声响突然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后,背对着他说:"门没锁,进来吧。"
那声音和李大爷一模一样。王建军的手放在门闩上,指尖冰凉。他想起李大爷下葬那天,自己亲眼看到棺材被抬进坟地,怎么可能在这里?
"后生,怕了?"身影缓缓转过身,月光从门框斜照进去,刚好照亮那人的脸——没有眼睛,两个黑洞洞的窟窿里流着黑血,嘴角却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王建军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连摩托车都顾不上了。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腿发软跪倒在地,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刚才的土路。摩托车好好地停在原地,仿佛从未动过。
这时他看到远处有个模糊的光点在移动,像是有人打着手电筒。他连滚带爬地迎上去,近了才看清是村里的张屠户,手里拎着把杀猪刀,正往镇上赶。
"张叔!"他哭喊着扑过去,"我遇到鬼打墙了!"
张屠户皱着眉打量他半天,突然啐了一口:"你小子喝多了?这不是好好的路吗?"
王建军一愣,顺着张屠户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愣住了——刚才密不透风的玉米地不见了,路边的电线杆整齐地排列着,第三个杆子处果然有个岔路口,远处村子的轮廓在夜色里清晰可见。
"可我刚才......"
"刚才啥?"张屠户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回家吧,你媳妇刚才还来我家问你回没回呢。"
王建军半信半疑地骑上摩托车,发动时回头看了一眼,张屠户已经走进了岔路口,手电筒的光越来越远。他发动车子往家走,一路再没遇到怪事,只是总觉得后颈凉飕飕的,像是有人在吹气。
回到家时,媳妇已经睡熟了。他脱鞋时发现鞋底沾着些黑灰,凑近闻了闻,正是土地庙里那股焦糊味。他心里咯噔一下,掀开媳妇的被子想叫醒她,却看到媳妇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角挂着和油坊里那个身影一样的笑容。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他听到玉米叶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无数东西正从四面八方围过来。手机在这时又亮了,时间依然是十一点十七分。
他终于明白,自己从来没从那条路上走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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