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村藏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只有一条蜿蜒的石阶与外界相连。凌青用积蓄买下的农家小院带着个小小的药圃,推开后窗就能看见整片山谷。
白芷的头发是在住进这里的第三个月开始变白的。
那日清晨她正在晾晒药材,凌青端着新磨的豆浆从灶房出来,晨光恰好照在她鬓边——那里不知何时已染上霜色。
"怎么了?"她见他愣在原地。
"没什么。"他低头掩饰眼中的痛楚,"今天的豆浆很香。"
她接过碗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纤细得惊人。血脉之毒正在悄无声息地吞噬她的生机,每次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持续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凌青开始学着做江南点心,因为某次她毒发后迷迷糊糊地说想吃梅花糕。山村买不到梅花,他就用山茱萸的花瓣代替,做出的糕点带着淡淡的粉,盛在青瓷碟里像初春的落樱。
"好吃吗?"他紧张地看着她。
她小口咬着糕点,眼角有细碎的纹路:"甜了。"
那是她第一次挑剔食物,凌青却欢喜得差点落泪——她终于不再事事都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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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相拥
立冬那夜,白芷的毒发来得特别凶猛。她在榻上蜷缩成团,冷汗浸透单衣,新生的白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冷..."她牙关打颤,"好冷..."
凌青将她连人带被拥入怀中,运起内力为她取暖。她的身子轻得像片羽毛,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很快就好了..."他一遍遍抚着她的背,像在安抚受惊的孩童。
剧痛最甚时,她无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指节泛白:"别走..."
"不走。"他声音哽咽,"我永远都在。"
月光透过窗纸,照见相拥的身影。凌青低头看着她痛苦的睡颜,忽然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至少此刻,她是需要他的。
这个念头让他既甜蜜又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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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岁月"
春天来时,白芷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村民们不知内情,只当是少年夫妻遭了磨难,时常送来新摘的野菜和山鸡。
"你们感情真好。"隔壁的阿婆拉着凌青的手,"我瞧你媳妇发病时,你眼睛都是红的。"
凌青在井边打水时,看见水中倒影——不知何时,他眼角也添了细纹。这一年他不过二十出头,却仿佛已过尽半生。
白芷的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会教村里孩童认字读诗;坏的时候,整日倚在窗前看云卷云舒。
某日她精神稍好,突发奇想要种梅树。凌青翻过三座山找来树苗,她却在挖坑时旧疾复发。他抱着她回屋,发现她轻得让人心惊。
"梅树..."她在昏迷中呓语。
"种好了。"他握着她冰凉的手,"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看它开花。"
那夜他坐在梅树下直到天明。露水打湿衣襟时,他突然明白:他不要来世,不求她爱上自己,只求今生能多陪她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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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成雪"
端阳节那天,白芷难得有了精神,坐在院中缝补凌青的衣衫。阳光很好,她雪白的长发几乎透明,整个人像是要融进光里。
凌青在药圃除草,时不时抬头看她。这样的场景太过美好,美好得让人心慌。
"凌青。"她忽然唤他。
"嗯?"
"若我走了,你把我的骨灰撒在梅树下吧。"
针线篓翻倒在地。他冲到她面前,双眼通红:"不许说这样的话!"
她平静地拾起针线:"人总要面对..."
"我面对不了!"他第一次对她发火,"你明知道我...明知道我爱你。明知道我宁愿代你受苦。明知道没有你,这余生都是煎熬。”
他蹲下身,将脸埋在她膝头:"至少...再陪我过个年。"
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梳理他的头发,白芷抱住了他,静静安慰。
山风穿过院落,吹动她雪白的发丝拂过他脸颊。凌青闭上眼,心想:若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梅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新发的嫩芽翠绿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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