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染血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粘腻印泥的千钧一发——
一道惨白的光,如同冰冷的利刃,毫无预兆地刺破了屋顶的破洞,斜斜地劈开浓稠的黑暗!
是月光!
清冷、孤绝的月光,正好照在炕沿边那张被强行摊开的、决定命运的纸上。
惨白的光线下,那纸上的墨字狰狞如鬼画符,“勾栏”二字更是触目惊心。而在那按指印的位置旁边,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淋漓暗红血迹的印记,赫然烙印在惨白的契纸上——
不是手印。
是一个深深的、带着撕裂皮肉痕迹的、孤零零的牙印。暗红的血,正顺着齿痕的凹槽,极其缓慢地洇开。
王氏的动作僵住了。她低头,死死盯着那个月光下的血色牙印,浑浊的三角眼里第一次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抓着赵小满手腕的力道,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赵小满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尖锐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她仰躺在冰冷的土炕上,月光勾勒出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的脸颊轮廓,只有那双刚刚在绝境中爆发出狠厉的眼睛,在惨淡的光线下,亮得惊人。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某种冰冷的、淬了火的东西,像荒野里受伤的头狼,舔舐着伤口,死死盯住了眼前的猎人。
冰冷的土腥气,混合着血腥和劣质印泥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破败的土屋里。月光无声地流淌,照亮契纸上那个孤绝的、带着反抗体温的血色牙印,也照亮了王氏脸上凝固的惊怒。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分不清是谁的。
王氏的手还死死钳着赵小满瘦骨嶙峋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她浑浊的眼珠死死钉在那个牙印上,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一直被踩在泥里的“赔钱货”。惊愕只持续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被冒犯权威的暴怒取代。她腮帮子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从喉咙深处挤出一种类似野兽低咆的嘶声:“反了……反了天了!你个……”
赵小满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咳嗽都压抑在了喉咙深处,变成一阵阵沉闷的抽气。每一次吸气,肺里都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搅动。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尝到了自己鲜血的腥咸。那双在月光下亮得骇人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向王氏喷火的视线,里面没有哀求,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恨意和决绝。刚刚那拼死一咬耗尽了最后的气力,身体深处涌上来的只有无尽的虚脱和冰冷,意识像沉在冰水里的石头,一点点向下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王氏的手指在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那染着红泥的指腹,带着不容置疑的蛮力,再次狠狠地压向她的拇指!
就在那冰冷的印泥即将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哐当!”
一声闷响猛地从屋外传来,像是破旧的木门被人粗暴地踹了一脚,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娘!磨蹭啥呢!张员外家的管事明儿一早就来收人,契书弄好没?”一个年轻男人不耐烦的粗嘎嗓音穿透薄薄的泥墙,在寂静的夜里炸开。是赵金宝!声音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急切和贪婪,“三十两雪花银!够我在镇上‘如意坊’翻本了!你可别误了我的好事!”
这声音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
王氏钳着赵小满的手猛地一颤,脸上暴怒的神情被一种更急切的、近乎谄媚的焦虑取代。她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力道,浑浊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一眼屋门的方向,又扫回炕上气息奄奄的赵小满,最后死死盯住契纸上那个碍眼的血牙印。
赵小满的瞳孔在剧痛和窒息中猛地收缩了一下。“如意坊”……镇上的赌坊!原来这卖她的三十两,竟是要填进赵金宝那无底洞似的赌债里!原主记忆里那些被克扣的口粮、被夺走的破布头换来的几文钱,瞬间都有了指向。一股比肺腑灼烧更强烈的怒火,混杂着彻骨的冰寒,轰然席卷了她残存的意识。她喉头一甜,又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了上来,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只留下满嘴的铁锈味。
“催命啊催!这不正按着呢!”王氏烦躁地朝门外吼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心虚和掩饰。她不再犹豫,眼中凶光一闪,彻底撕下了最后一丝迟疑。那只粗糙的手如同铁箍,再次死死攥紧赵小满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那细瘦的骨头捏断!她另一只手粗暴地掰开赵小满因虚弱和反抗而蜷曲的手指,用拇指和食指死死掐住她的大拇指根部,像对付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将她整个拇指指尖,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摁进了那盒冰冷粘腻的朱红印泥里!
粘稠、油腻、带着刺鼻气味的红色瞬间包裹了指腹。
赵小满的身体猛地绷直,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极致的虚弱和巨大的羞辱感让她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窒息中急速下坠、溃散。最后一丝残存的清明里,只剩下那只被强行染红、按向卖身契的手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穿了她的灵魂。
月光依旧惨白,冷冷地照着王氏那张因用力而扭曲的脸,照着那只被强行拖拽着、染满刺目红泥的手指,最终,狠狠地按在了那张决定命运的契纸上。
就在指腹与粗糙纸面接触的瞬间——
“噗!”
赵小满再也压制不住,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暗红的血点如同骤雨,星星点点,溅满了那张刚按上红指印的契纸,溅在王氏惊愕的脸上,也溅在冰冷惨白的月光里。
血色迅速在契纸上洇开,与那鲜红的指印混在一起,将那“勾栏”二字,染得更加狰狞,如同地狱的判词。
她的身体骤然脱力,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土炕上,只有胸口还在微弱地起伏。世界彻底暗了下去,听觉却诡异地被放大。王氏嫌恶的咒骂声(“晦气!弄脏了契书!”)、屋外赵金宝不耐烦的催促和踢门声、还有……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
那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身下的土炕深处。像是某种多足的节肢动物,在干燥的泥土缝隙里,用坚硬的甲壳,缓慢地、持续地刮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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