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是个黑红脸膛的壮实汉子,正蹲在自家院门口,就着咸菜啃一个冷馒头。听了吴建军的来意,他抹了把嘴,粗声大气地说:“打井?行啊!俺们现在都用‘磕头机’,快得很!不是早年人工一锹一锹往下熬那会儿了!看你院里的土质,估摸着二十米深准能见好水。”他伸出沾着馒头屑的手指头,掰着算,“机器进场、租用费、打井工钱、下无缝钢管的钱……再加上压水机的钱,拢共……得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吴建军看着那个手势,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攥了一把。这价钱,几乎抵得上他小半年的工钱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里面那沓砖窑厂的血汗钱似乎瞬间变得滚烫而沉重。他沉默着,没立刻应声,蹲在刘师傅旁边,摸出烟袋锅子,慢吞吞地装烟丝,火柴划了好几下才点着。辛辣的旱烟味冲进肺里,带来一丝短暂的麻痹。
“咋?嫌贵?”刘师傅瞟了他一眼,“这已经是最实诚的价了!管子、机器、人工,哪样不花钱?俺们这‘磕头机’,烧的是柴油,金贵着呢!再说,打出来可是你吴家几辈子受用的井!省了挑水的力气,那值多少钱?”
烟袋锅子里的火星明明灭灭。吴建军狠吸了两口,浓烟从鼻孔里喷出来。他想起了邻居家压水时那哗啦啦的畅快水流,想起了媳妇洗衣裳时要去隔壁的局促,想起了赵老先生罗盘下那个决定命运的白点。那口井,似乎已经不仅仅是水,更是这个新家能否真正挺直腰杆的象征。
“成!”他猛地站起身,把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烟灰簌簌落下,“就按刘师傅说的办!啥时候能来?”
“爽快!”刘师傅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后儿个一早,机器和人准时到!”
回家的路上,自行车链条发出单调的哗啦声。夕阳把吴建军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拖在尘土飞扬的村道上。他蹬得有些吃力,心里沉甸甸的,装着那口还没影儿的井,也装着骤然瘪下去的钱袋子。风吹过路旁返青的麦苗,带来泥土湿润的气息。他抬头望了望西天那片被夕阳烧得通红的云,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新屋的瓦顶在望了,暖黄的灯光已经从窗户透了出来。为了这个“家”字,再沉也得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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