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伊始,料峭的春寒尚未完全退去,保定农业大学的校园里却已悄然焕发出新的生机。光秃的枝条上萌发出鹅黄的嫩芽,草坪也透出星星点点的绿意。然而,比自然万物复苏更明显的,是弥漫在校园里那种属于新学期的、混杂着期待、规划与些许压力的独特气息。
对于吴普同而言,这份新学期的开端,因为那张来之不易的二等奖学金证书和那五百元沉甸甸的现金,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那不仅仅是一笔能够极大缓解他生活压力的巨款(他小心翼翼地将其中的大部分存入银行,只留一小部分作为生活费),更是一剂强效的强心针和一座清晰的路标。它无比确凿地印证了他过去一学期所坚持的“苦行僧”式学习道路的正确性与价值。那些在别人看来或许有些“傻”的埋头苦读、那些牺牲掉的娱乐时间,最终都化为了这张薄纸上的认可和实实在在的回报。这让他内心原本可能存在的一丝因周磊等人不同生活方式而产生的微小动摇,彻底烟消云散。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在这个阶段,对于他这样的学生而言,专注学业,夯实基础,才是通往未来的最稳妥、最坚实的桥梁。
于是,他的生活节奏变得比上学期更加清晰和自律。课程表上的每一堂课,他都提前预习,带着问题去听讲;课堂上,他的笔记记得愈发条理分明;下午和晚上没有课的时间,他几乎雷打不动地“长”在了图书馆或自习室。他不再需要像期末时那样拼命“抢占”座位,因为新学期伊始,大多数人还未进入那种白热化的备考状态,这让他能够从容地选择一个固定的、靠窗的、光线充足的位置,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沉浸在《动物生理学》、《家畜解剖学》等更深入的专业课程中,或者继续巩固着他的英语和数学基础。他甚至开始有意识地翻阅一些专业相关的期刊和前沿资料,虽然很多内容还看不太懂,但那扇通往更广阔知识世界的大门,似乎正向他缓缓开启。宿舍对于他而言,越来越像一个仅仅是睡觉和短暂休憩的驿站。
316宿舍的其他成员,也基本延续了各自上学期的轨迹,至少在表面上看是如此。康大伟依旧忙碌于班级事务和个人学业的平衡,脸上总带着一种与年龄稍显不符的责任感;李政依旧是图书馆的常客,书单的范围从专业书籍扩展到了更广泛的人文社科领域;梁天赋和杨维嘉在学生会似乎更加如鱼得水,谈论的话题里多了些“项目”、“资源”之类的词汇;李学家继续着他“随遇而安”的风格,上课、吃饭、听音乐,对成绩要求不高,但求及格;张卫平则依旧是那个沉默的谜,没人知道他把时间具体花在了哪里,但显然他有自己的计划和目标。
然而,宿舍里最引人注目的变化,来自于周磊。
上学期那个意气风发、高谈“及格万岁”、身影总是消失在球场、约会和游戏中的周磊,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了许多、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和一股破釜沉舟般狠劲的周磊。
他也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他几乎是和吴普同前后脚起床,胡乱塞几口早饭,便背起那个塞满了上学期课本、笔记(主要是借康大伟和李政的来抄录补全)和各类习题集的大书包,闷着头走出宿舍。他的目的地同样是自习室或图书馆,但状态却与吴普同截然不同。吴普同是沉静的、有条不紊的,如同经验丰富的农夫在精心侍弄自己的田地;而周磊则更像是一个慌不择路的救火队员,面对三座熊熊燃烧的“火山”(高数、英语、化学),他显得焦虑、急躁,甚至有些绝望。他看书时常常会不自觉地用笔狠狠戳着草稿纸,或者烦躁地抓挠头发,嘴里发出无声的咒骂。有时,他会猛地合上书,趴在桌子上,肩膀垮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没过多久,又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样猛地弹起来,继续与那些陌生的公式、单词和化学方程式搏斗。
他几乎断绝了所有的课外活动。篮球场上再也看不到他活跃的身影,宿舍里也听不到他高谈阔论和游戏键盘的噼啪声,甚至连和女朋友孙晓蕾的联系也明显减少了。偶尔孙晓蕾打电话到宿舍,他的语气也显得疲惫而不耐烦。那种巨大的压力,几乎肉眼可见地笼罩着他。宿舍的夜晚,常常能看到他床铺的灯光亮到很晚,伴随着翻书声和压抑的叹息。
吴普同看着周磊的变化,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为周磊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并开始努力而感到一丝欣慰;另一方面,他也深知,落下整整一个学期的课程,想要在短短两周内弥补并通过补考,其难度无异于登天。他有时想主动问问周磊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给他讲讲题,但看到周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烦躁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此刻的周磊,更需要的是独自面对自己酿成的苦果。
两周的时间,在紧张的复习中飞逝而过。补考的日子终于到了。那两天,周磊如同上刑场一般,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每考完一科回来,他的脸色就更灰败一分。考完最后一科,他回到宿舍,什么也没说,直接把自己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一动不动。那种无声的绝望,比任何抱怨和哀嚎都更让人感到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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