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左右,大巴车终于在村口停下。吴普同几乎是跳下车,拎着包,快步如飞地朝家里走去。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压抑的气氛立刻扑面而来。院子里静悄悄的,鸡鸭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安静地待在角落里。
他径直走进堂屋。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如坠冰窟。
妹妹吴小梅蜷缩在炕角,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小脸。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神空洞而涣散,瞳孔似乎无法聚焦,直勾勾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嘴唇不停地嚅动着,发出一些模糊不清、断断续续的音节,仔细听去,似乎是“别过来……有东西……黑了……”之类毫无逻辑的词语。她的身体时不时地会剧烈地颤抖一下,脸上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仿佛正置身于一个旁人无法看见的恐怖世界之中。
母亲李秀云坐在炕沿,一只手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另一只手不停地用手帕擦拭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的眼睛红肿,脸上写满了疲惫、心疼和深深的无力感,嘴里不停地柔声安慰着:“小梅不怕,小梅乖,妈在这儿呢,哥也回来了,没事了啊,没事了……”但那安慰的声音,在女儿诡异的呓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微弱。
父亲吴建军没有像往常那样蹲在门口,而是直接坐在了堂屋门槛上,佝偻着背,脑袋深深地埋在膝盖之间,手里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卷,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截也忘了弹。他那宽厚的、曾经能扛起整个家的肩膀,此刻却在微微发抖,流露出一种男性在面对家庭灾难时,那种无法解决、无处着力的巨大痛苦和沉默的绝望。
听到脚步声,李秀云和吴建军同时抬起头。看到大儿子回来,李秀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又仿佛所有的委屈和害怕都有了倾诉的对象。“同同……你可回来了……”她哽咽着说。
吴建军也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里有欣慰,有依赖,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生活重担压垮后的茫然。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用力吸了一口烟,又将头埋了下去。
吴普同走到炕边,看着妹妹那副陌生的、被病魔掌控的样子,鼻子一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轻轻唤了一声:“小梅?哥回来了。”
吴小梅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她那个恐怖的世界里,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嘴唇不停地嚅动。
家里的顶梁柱,似乎在这一刻,因为小女儿这查不出缘由的怪病,而变得摇摇欲坠。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照进来,将屋内愁云惨淡的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空气中弥漫着药味、泪水和无声的绝望。吴普同站在那儿,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家庭的责任和重压,可以如此突然、如此沉重地降临在他这个刚刚在学业上找到一点信心的年轻肩膀上。回学校的路似乎变得遥远,而眼前的困境,如同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迷雾,将他紧紧包围。他知道,这个周末,注定将在焦虑、心痛和无尽的担忧中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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