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姑……这……这能行吗?”李秀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神里燃起一丝微弱的光。
“怎么不行?心诚则灵!好多人都去呢!”姑姑笃定地说,“你们大老远来了,去试试总没坏处。要是佛爷保佑,真就好了,那不是天大的喜事?就算……就算效果不大,再去医院也不迟啊!”
吴建军沉默着,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本能地觉得应该相信医院,但姑姑的话,以及女儿这查不出原因的怪病,又让他动摇了。他看了一眼依偎在妻子怀里、对周围一切浑然不觉的女儿,那副模样,确实不像是一般的头疼脑热。最终,现实的考量(省钱、省事)和对未知力量的期盼,压倒了他原本就不算坚定的科学观念。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听他姑的,先去……去看看吧。”
吴普同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作为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大学生,他本能地对这种做法感到怀疑和排斥。他相信科学,相信医学。但看着父母那饱含期待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妹妹那令人担忧的状态,他所有理性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明白,此刻对父母而言,任何一种可能带来希望的方式,他们都愿意尝试,哪怕那希望渺茫而虚幻。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于是,原本计划直奔医院的一行人,临时改变了行程。下午,在姑姑的带领下,他们乘坐公交车,来到了位于保定城西的大佛寺。
寺庙比吴普同想象的要宏伟一些。朱红的墙壁,高高的门槛,飞檐斗拱,透露着古朴庄严的气息。虽然不是节假日,但寺内依旧香客不断,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檀香气味。踏入寺门,一种肃穆的氛围便笼罩下来,连喧嚣的城市声音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姑姑显然是熟门熟路,她先去请了香,又带着他们穿过前殿,找到了知客僧说明来意,重点描述了吴小梅“失魂落魄”、“胡言乱语”的症状,请求师傅们慈悲,做个法事驱邪安魂。
知客僧是一位面容清瘦、眼神平和的中年僧人,他仔细看了看被李秀云紧紧牵着的、眼神涣散的吴小梅,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便安排下去。
不久,他们被引到一座偏殿。殿内光线略显昏暗,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像,长明灯在像前静静燃烧。两位穿着海青的僧人已经等在那里,表情严肃。其中一位年长些的法师示意李秀云将吴小梅带到佛像正前方的蒲团上跪下。
整个过程显得异常庄严肃穆,甚至带着几分神秘感。家人们被要求站在稍远的地方,只能静静观看,不得喧哗。
吴小梅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些反应,她不再低声呓语,而是显得有些不安,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流露出恐惧,想要往后缩,被李秀云轻轻按住。
一位僧人点燃了香,递给李秀云,示意她代女儿上香。李秀云颤抖着手,无比虔诚地将香插进香炉,然后退到一边,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低声祈祷着。
接着,那位年长的法师走到吴小梅身边,手中拿着一个类似拂尘的法器,开始围绕着她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那经文低沉、悠长、富有韵律,吴普同听不懂具体内容,但那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寂静的殿堂里回荡。另一位僧人则在一旁敲击着木鱼,发出清脆而规律的“笃笃”声,与诵经声交织在一起。
法师时而用拂尘在吴小梅头顶、身后轻轻拂扫,时而用手指蘸取旁边小碗里的清水,弹洒在她周围。他的动作舒缓而富有仪式感,眼神专注而慈悲。
吴建军、李秀云和那位姑姑,都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充满了最虔诚的期盼。李秀云的嘴唇一直在微微颤动,无声地重复着她的祈求。吴建军则紧绷着脸,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吴普同站在父母身后,心情极为复杂。他看着这充满宗教仪式感的一幕,看着妹妹在那诵经声中似乎略微平静了一些(也许只是被环境震慑),看着父母那寄托了全部希望的眼神,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只是一种心理安慰,但他又多么希望,奇迹真的能够发生,希望这古老的仪式,真的能驱散妹妹身上的无形魔障。
法事持续了约莫半个多小时。结束时,法师又对吴小梅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示意可以了。李秀云连忙上前,扶起女儿。吴小梅的眼神似乎比刚才清明了一点点,至少那极度的恐惧减弱了,但依旧带着迷茫和疏离,并未像家人期盼的那样立刻“恢复正常”。
姑姑连忙上前,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装着钱的“功德”红包塞到法师手中,连声道谢。法师双手合十还礼,并未多言。
走出偏殿,重新回到阳光底下,一家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檀香的味道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怎么样?小梅,感觉好点没?”李秀云急切地低声问女儿。
吴小梅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只是茫然地看着周围。
希望,像刚才殿内那缕青烟,似乎升起过,却又缥缈得抓不住实质。下一步该去哪里?是相信这短暂的平静是佛法的力量,等待奇迹的进一步显现,还是按照原计划,去面对那冰冷而理性的现代医学仪器?一家人的心头,依旧笼罩在厚厚的迷雾之中。回亲戚家的路上,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那份期盼与失望交织的复杂心绪,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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