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大业七年的秋天,东郡的黄河滩涂被连日的阴雨泡得发胀,芦苇荡里藏着股腐烂的鱼腥气。翟让踩着没膝的泥浆钻进芦苇深处时,手里的铁叉还在滴着水 —— 刚才叉住的那条黄河大鲤,足有三十斤重,本想给患病的老母补补身子,此刻却成了他投奔瓦岗寨的 “投名状”。
身后传来郡兵的呐喊声,火把的光焰在雨幕里明明灭灭。三天前,他还是东郡的法曹,因替受冤的狱卒递了封申诉信,被太守判了死罪。行刑那天,负责监斩的狱吏黄君汉悄悄松了他的镣铐:“翟法曹素有威名,岂能死在这肮脏的刑场上?” 此刻想起黄君汉的话,翟让攥紧了铁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穿过这片芦苇荡,前面就是瓦岗寨的地界,那里聚集着几百号亡命之徒,领头的是个叫单雄信的屠夫,据说能单手举起千斤石碾。
钻进瓦岗寨的山门时,翟让的粗布短褂已湿透,泥浆顺着裤脚在地上积成小水洼。单雄信叼着根草茎打量他,身后的喽啰们手里的刀斧在火把下闪着寒光。“听说你是个官差?” 单雄信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来这儿是想当说客,还是想送死?” 翟让没说话,反手将铁叉插进地里,叉尖上的鲤鱼还在抽搐。他扯开湿透的衣襟,露出左肋那道当年追捕盗匪时留下的刀疤:“我翟让若想当官,就不会带着这疤跑到这儿来。”
当晚,瓦岗寨的篝火旁,翟让用那把杀鱼的刀割下鲤鱼肉,分给围坐的弟兄们。有个独眼的汉子啃着鱼肉嘟囔:“官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翟让把手里的鱼骨头扔给火堆,火星溅起老高:“我在东郡当差时,见够了官吏搜刮民脂民膏。去年大旱,太守还逼着百姓交粮,饿死在路边的孩子能堆成山。” 他忽然站起来,拔出单雄信腰间的弯刀,在篝火旁的石头上划出瓦岗寨的地形:“这地方易守难攻,却缺粮少盐。咱们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去截隋朝的官船,让那些狗官也尝尝挨饿的滋味。”
单雄信的弟弟单雄忠突然拍了下大腿:“翟大哥说得对!昨天还有艘从洛阳来的官船,载着给高阳宫运送的绸缎,就停在黄河渡口。” 翟让的眼睛亮了,借着篝火的光在石头上画出进攻路线,手指重重地戳在渡口的位置:“三更时分,单大哥带五十人堵住码头,雄忠带三十人去烧他们的船帆,剩下的跟我来抢货物。” 那夜的黄河渡口,刀光映着月色,翟让一马当先跳上官船,手里的铁叉舞得像团旋风,三个隋兵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已落水。当他扛着绸缎回到瓦岗寨时,弟兄们第一次喊出了 “翟头领”。
接下来的两年,瓦岗寨像滚雪球般壮大。翟让用截来的粮草救济附近的灾民,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他在寨里立下规矩:凡抢来的财物,三成分给弟兄,三成救济百姓,剩下的留作军饷。有次单雄信抢了个富户的女儿,翟让当着全寨人的面杖责了他四十棍,把那姑娘送回了家。“咱们是替天行道的义军,不是打家劫舍的盗匪。” 他掷地有声的话语,让那些原本散漫的亡命之徒收起了轻慢之心。
大业九年,李密拖着病体来到瓦岗寨时,正赶上翟让在操练队伍。这个前隋蒲山公的世子,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儒衫,咳嗽声比寨墙上的号角还响。他递上自己写的《讨隋檄文》,字里行间的锋芒却被接连的咳嗽打断。翟让的副将徐世积悄悄说:“这人是杨玄感叛乱时的谋主,败亡后四处逃窜,怕是个惹祸精。” 翟让却盯着檄文里 “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的句子,突然拍了下案几:“这书生肚子里有东西。”
起初,李密确实没少给翟让出主意。他建议翟让先取荥阳,那里是通济渠的枢纽,粮草充足;又献策用诈降计骗取隋将张须陀的信任,在大海寺设伏。那一战,瓦岗军歼灭了隋军最精锐的部队,张须陀战死时,手里还攥着半截枪杆。翟让在庆功宴上,亲手把自己的酒碗递给李密:“李先生的智谋,胜过十万雄兵。” 李密接过酒碗时,指节微微颤抖,他流亡多年,还是头次有人如此敬重自己。
随着瓦岗军的势力越来越大,寨里的气氛渐渐变了味。李密带来的那些前隋官吏,总爱说些 “天命所归”“建国立业” 的话,听得单雄信这些草莽英雄心里发堵。有次议事,李密主张攻打洛阳,说拿下东都就能号令天下;翟让却觉得应该先打回东郡,解救那些还在受苦的乡亲。两人争得面红耳赤,最后翟让把拳头砸在案几上:“瓦岗军是弟兄们用命拼出来的,不是你李密的一言堂!”
大业十三年的春节,瓦岗寨里杀了几十头肥猪,弟兄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单雄信喝醉了,搂着翟让的脖子哭:“大哥,咱们当初在黄河滩烤鱼吃的日子多好,现在怎么净是些烦心事?” 翟让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见李密的亲信房彦藻带着几个侍女进来,捧着金酒杯给翟让敬酒:“翟公劳苦功高,李公特备薄礼,祝翟公福寿安康。” 翟让瞥了眼那些金光闪闪的酒杯,突然把酒桌掀了:“弟兄们喝粗瓷碗的酒就够了,用不着这些劳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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