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代佛教史上,有一位出身天竺却将毕生心血倾注于中华大地的高僧——不空。他与善无畏、金刚智并称“开元三大士”,更与玄奘、义净同列唐代三大译经家,以译介密宗经典、完善密法仪轨、联结皇室与佛教的卓越功绩,成为中国密宗(唐密)的奠基者之一。这位北天竺婆罗门种姓出身的僧人,跨越山海而来,在盛唐至中唐的动荡岁月里,以佛法为舟,承载着中印文化交融的使命,最终让密宗之花在中华沃土上绚烂绽放,更深远影响了东亚佛教的发展轨迹。
不空的俗姓与出生地,史料记载略有差异,《宋高僧传》称其“本北天竺婆罗门族,幼失父母,随舅氏居武威郡”,而《不空三藏行状》则提及他曾在狮子国(今斯里兰卡)修行多年。无论出身细节如何,他自幼便与佛教结下不解之缘——十岁左右,不空随舅父前往长安,恰逢南天竺密宗高僧金刚智来华弘法,他被金刚智的威仪与密法的深邃吸引,十一岁时便拜金刚智为师,剃度出家,法号“不空”。彼时的长安,正是盛唐佛教的中心,寺院林立,高僧云集,不空在金刚智的悉心教导下,不仅精进学习梵文与汉文,更深入钻研《金刚顶经》《大日经》等密宗核心经典,很快展现出过人的佛学天赋。
金刚智是唐代密宗的开创者之一,他将天竺密法系统传入中国,而不空作为其最得意的弟子,不仅继承了师父的衣钵,更在修行与弘法中不断精进。为了深入理解密宗奥义,不空在青年时期便展现出惊人的求知欲——他曾徒步前往洛阳、五台山等地,拜访隐居的高僧,探讨密法中的疑难问题;为了准确理解梵文经典的原意,他反复比对不同版本的经文,甚至向长安城内的天竺、波斯商人请教古老的梵语语法。这种严谨治学的态度,为他后来的译经事业打下了坚实基础。
开元二十九年(公元741年),金刚智在洛阳圆寂。临终前,金刚智嘱咐不空:“密法在东土尚未完全传开,你当返回天竺,求取更多密宗经典,完成我未竟的事业。”尊师遗命,不空于次年便启程西行。此次求法之旅充满艰险——他从广州出发,乘船穿越南海,途中遭遇风暴,船只一度触礁,随行的经书险些沉入海中;抵达狮子国后,他又面临语言与文化的隔阂,只能一边学习当地语言,一边寻访高僧。在狮子国,不空受到国王的礼遇,得以进入皇家寺院学习,他师从狮子国密宗大师普贤阿阇黎,系统学习密宗的灌顶仪轨与修行方法,还获得了《金刚顶经》的完整梵文版本——这部经是密宗金刚界的核心经典,此前传入中国的版本残缺不全,不空此次求得全本,为后来的译经与密法传播埋下关键伏笔。
此后,不空又前往天竺本土,游历摩揭陀国、那烂陀寺等地,收集了数百卷梵文密宗经典,其中包括《大日经疏》《苏悉地羯罗经》等重要典籍。天宝五载(公元746年),不空带着满载的经书与深厚的密法修为,返回长安。此时的唐朝,虽仍处于盛世余晖中,但潜藏的危机已逐渐显现,而不空的归来,恰好为即将到来的动荡岁月,注入了一股特殊的精神力量。
回到长安后,不空首先投入到译经工作中。他在唐玄宗的支持下,于大兴善寺设立译经院,召集精通梵汉双语的僧人协助翻译。与玄奘侧重译介大乘显宗经典不同,不空的译经重心完全在密宗——他翻译的《金刚顶一切如来真实摄大乘现证大教王经》(简称《金刚顶经》),系统阐述了密宗金刚界的佛国体系与修行方法;《苏悉地羯罗经》则详细记载了密宗修行中的仪轨、咒语与供养方法,为密宗弟子提供了具体的修行指南。不空的译经不仅数量多(一生共译经110部143卷),且质量极高——他精通梵汉双语,又深谙密法奥义,翻译时既能准确传达梵文原意,又能贴合中文的表达习惯,让中国僧人更容易理解。比如在翻译密宗咒语时,他并非简单音译,而是会在注释中说明咒语的含义与使用场景,这种严谨的态度,让密宗经典的传播事半功倍。
除了译经,不空更注重密法的实践与弘传。他曾多次为唐玄宗、杨贵妃等人举行密宗灌顶仪式——灌顶是密宗的重要仪式,象征着师父将佛法的智慧与力量传递给弟子,唐玄宗对这种仪式极为推崇,甚至赐给不空“特进鸿胪卿”的官职,让他成为当时地位最高的僧人之一。不空并未因皇室的礼遇而懈怠,反而利用自己的影响力,在长安、洛阳等地建立密宗寺院,培养弟子。他的弟子中,最着名的当属惠果——惠果后来继承了不空的密法衣钵,还将密法传给了日本僧人空海(弘法大师),空海回国后创立了日本真言宗(东密),让不空所传的密法远播东瀛,成为东亚佛教的重要流派。
安史之乱的爆发,成为不空弘法生涯中的重要转折点。天宝十四载(公元755年),安禄山叛军攻陷洛阳,唐玄宗逃往蜀地,长安陷入混乱。此时的不空仍留在长安,面对战火纷飞的局面,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在寺院中举行大规模的密宗法会,为百姓祈福,安定人心。史书记载,不空曾率领弟子诵读《仁王护国般若经》,祈祷大唐国运昌隆,叛军早日平定。这种以佛法安抚民心的做法,让他在战乱中赢得了更多人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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