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日光,苍白而安静。沈砚清背部的伤口在精密医术的调理下缓慢愈合,但嵌入骨缝的金属碎片留下的隐痛,如同那段仓库存活的记忆,在每一个阴雨天悄然苏醒。温窈的皮外伤早已痊愈,更多的时间,她待在病房隔壁的休息室,面前摊开的不再是复仇的线索,而是沈氏集团近五年错综复杂的财报、项目书以及核心技术的专利壁垒分析。Lily姐进出时,会恭敬地称她为“温小姐”,但递交文件时,眼神里多了几分对待决策者的审慎。
沈砚清能下床缓慢行走的那天,窗外正下着淅沥的小雨。他推开休息室的门,看见温窈站在白板前,上面画满了沈氏主要产业的关系图,几个关键节点被她用红笔圈出,旁边是简洁的批注:冗余、高风险、技术断层。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背影清瘦却绷着一股专注的力道。听到开门声,她没有回头,只是用笔尖点了点白板上的一个位置。
“新能源电池这个子公司,账面好看,但核心电解液配方依赖北美一家实验室的授权,明年到期,续约条件极其苛刻,对方有趁机控股的意图。是断腕,还是另寻技术替代?”她的声音平静,像在讨论天气。
沈砚清拄着拐杖走近,目光掠过那些精准的标注。这些是他昏迷期间,她主动向Lily姐要求并消化掉的资料。她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需要共同决策的问题。他沉默片刻,回答:“技术替代的研发周期和成功率?”
“国内有三家团队有基础,但需要沈氏的核心数据支持和至少两年不计成本的投入。风险在于,可能最终无法突破专利壁垒。”温窈转过身,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分析问题时的冷静,“断腕的损失,大概会蒸发集团目前市值的百分之七。”
“你倾向于哪种?”他看着她。
“看你想要一个暂时稳定但受制于人的沈氏,还是一个可能伤筋动骨但未来有自主权的沈氏。”她把问题抛回给他,眼神清澈,没有试探,只有平等的征询。
这一刻,沈砚清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颠覆。她不再是需要他庇护的受害者,也不是他棋盘上需要算计的棋子。她站在了他经营了半生的商业帝国的版图前,以一种他从未预料到的、冷静而强悍的姿态,成为了他必须正视的……合伙人。甚至,是潜在的对手。
“如果选择研发,”他缓缓开口,目光与她相接,“你需要多大的权限和资源?”
“全权负责这个项目组,直接对你负责。预算单列,人事权独立。”温窈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深思熟虑,“Lily姐辅助,但最终决策在我。”
这是要权。要一块足以影响集团未来格局的试验田。沈砚清凝视着她,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点属于温窈的、曾经的脆弱或依赖,但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海般的决意。他忽然想起父亲沈怀山当年面对重大抉择时,眼中也曾有过类似的光芒,那是一种将自身与事业命运捆绑在一起的、近乎冷酷的笃定。
“好。”他没有迟疑,点头应允,“我会让Lily姐安排。需要我签字的文件,随时拿来。”
没有柔情蜜意,没有感激涕零。一场关乎集团命脉的权责交割,在雨打玻璃的背景音中,平静完成。温窈点了点头,重新转向白板,开始书写下一步的人员架构设想。沈砚清站在原地,看着她专注的侧影,背部的隐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刺痛与安心的情绪弥漫开来。他意识到,他失去了某种意义上的“掌控”,却可能得到了一个更强大的、能与他共同面对风浪的盟友。
出院后,他们没有立刻举行那场迟到的仪式,而是直接搬进了城南那个带桂花树的小院。院子被打理得很干净,那棵老桂树枝叶繁茂,静待秋日花开。生活以一种近乎刻板的规律进行着:白天,沈砚清回集团处理积压的事务和应对父亲被捕后引发的震荡;温窈则一头扎进新成立的“尖端材料研发中心”,以惊人的效率和冷硬手腕搭建团队、审核方案,她展现出的商业天赋和谈判技巧,让最初心存疑虑的元老们逐渐闭上了嘴。晚上,两人回到小院,通常在书房各自处理未完的工作,交流也多是围绕项目进展和市场动向,像一对配合默契的同事。
身体的靠近并未自然而然地带来心灵的融合。有时,沈砚清从文件中抬头,会看到温窈望着窗外桂花树出神,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疏离。他知道,母亲林婉的遗书、父亲沈怀山的罪证、苏念青的死……这些沉重的过往,依然横亘在他们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尝试过小心翼翼地靠近,递上一杯热茶,或在她揉捏眉心时轻声问一句“累了?”,得到的回应总是礼貌而克制:“谢谢,还好。”
他不再试图用言语去弥补或解释,而是将那份沉甸甸的、混杂着爱意与愧疚的情感,全部倾注在行动上。他给了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最大的权限,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支持她那些看似冒险的决策,在她遭遇技术瓶颈时,调动所有资源为她扫清障碍。他像是在用整个商业帝国作为赌注,进行一场漫长的、无声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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