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在东边裂开一条细口。
濮阳城的墙缝被那一线光勾出冷白的边,城头的血迹正发硬,黑得像涂了一层漆。夜里最后一缕风吹过高台,把覆在马身上的黑斗篷掀起半寸,又落下去。
斗篷之下,赤兔再无起伏。
吕布靠坐在石台的棱角,背甲与石摩擦出细微的声响。他的手还搭在斗篷上,掌心空了半寸,像习惯了某个呼吸的位置,却再等不到那一下轻轻的顶。他垂着眼,眼白通红,唇色发干。亲卫们的尸体已有人拖走,留下错乱的刮痕与一串被血填满的凹槽,像一条被灌死的沟。
城下,曹军营地没有喧嚣。鼓手把鼓槌横放在腿上,斜倚着鼓体,闭眼小憩。角楼阴影间,不时有人影轻轻掠过,又轻轻隐入。火把插在潮土里,灯油沿着纤维缓缓渗下,做出一圈圈晕黄的轮。营门处的旌旗垂落,像沉思。
郭嘉立在营门外的土坡上,脚下是一片被踩光的草茎。他没有披厚氅,只一身素色官服,袖口整洁。他望着东方那道光缝,眼里像藏了另一道更细的刻痕。他侧过脸,唤来一名黑衣人。
黑衣人抱拳,袖口绣着极隐极细的一枚毒蛇纹。那是“鸩”的暗纹。
“时辰到了。”郭嘉道,声音不高,却稳。他把两张竹简递过去,竹简上是寥寥几行字,线条锋利,收笔处如刀。“一张,进城;一张,出城。先从米行、井边、夜市收摊的挑夫起。童谣由他们唱。再由娃娃接。”
黑衣人点头。他的脚尖一挑,草间暗藏的小铜哨到手,轻轻一吹。夜里散在各处的微影仿佛闻声而动,从篝火与暗沟之间、从坍塌屋宇里、从两辆粮车的缝隙里,一点点起身,像露水被晨风拂动。人影转瞬消散在濮阳城的四门八巷。
郭嘉又侧过头,向另一处低坡点了点。坡下摆着木匣、竹筒、葫芦与空陶罐,件件口径不同。黄月英俯身拧紧一只葫芦的塞子,指背细白,指节处有微小的油渍。
“风会变。”她起身,眼睛清明,语气像是说一件器物的脾气,“早晨风从东面来。竹筒朝西,木匣贴地,陶罐在上。人声顺风,角声逆风,鼓声不求远,只求稳。”
“求一口‘心’。”郭嘉道。
他俯身拿起一支木槌,轻敲过木匣的边缘。木匣里空腔鸣颤,发出一声介于哭与笑之间的长音,细而长,尾音轻微上扬,像有人在极远处把一粒针放到地上,又被风提了一下。月英点头,掀起罩布,露出里头盘绕的脉络:薄竹片相互咬合,空罐以不同频率排列,几根马尾丝牵着半空的葫芦,风一过,丝便震。她没有多言。她拨一下丝,葫芦中的空响便与旁边的小铜角对上,声音立刻变得不太像器物,更像夜里走失的某种低语。
“鬼神之音,不在于声怪。”郭嘉用指尖轻按葫芦口,“在于‘名’。人心先信其名,再信其声。”
他直起身,望向城。那里,第一声挑夫的吆喝已起:“热汤来——”声音拖长,拉出一条温暖的尾。他们总会这么开始,用熟悉来铺路。第三句起,词就换了。
“鬼才一算,天翻地覆。”
吆喝轻柔,仿佛只是换了个货名。然而它像在空气里刺了一针,针上有药。药无色,却有味。第二处、第三处,井边的妇人套桶时跟着哼了一声,单薄的嗓子拉出低低两个字“鬼才”。卖饼的挑夫试了试,声音更宽,他把后半句拖长,尾音滑到城砖缝里。
“温侯之勇,困于匹夫。”
第三处的声音落下,城隅破屋里玩耍的孩子像被逗笑了,几乎同时唱出第三句。他们把那句拗口的“东山之巅”唱得像绕口令,又像拍手歌。他们不懂其义,只喜欢那四个字在舌尖的打转。
“东山之巅,战神末路。”
三句一合,像三股细水,从不同的角落汇着流。它们先是溜过青石的小坡,绕过一堆堆昨夜未散的柴灰,再爬上城楼的台阶。风照着月英所说,从东面来,带着晨气与湿草的腥。风穿过竹筒,轻梳马尾,绕过木匣孔,声音就自然而然“变”了。它不再像炒豆子时的脆响,不像集市上走唱的调笑,它低了一层,又厚了一分,似乎从青砖底下这个看不见的洞里冒出来。
吕布抬头。他闻到了早晨。他的鼻腔多半被血腥占了,可还是有一股别的味,淡淡的,像刚挑上来的井水带一丝寒。他看见晨雾在城对面的屋脊上冒出,成一缕不甘心的烟。他也听见了那三句。远,近,再远。它们并不直接撞他的耳。它们先绕一次,再绕一次,像在找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最后轻轻地落下。
他没有动,像没有听见。可他的指尖抽了一下。
陈宫从台阶下上来,行至两级,停住。他看了一眼被斗篷遮住的马身,又看看吕布。他想说些话。喉咙动了两次,话把自己推回去。他的瞳孔在光里缩了缩,眼底是深深的疲惫。
“将军。”他终究开口,还是“将军”。“军情不可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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