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暖阁,陈兴先开了口:“荆襄的流民安置了六成,我走时有农户偷偷问‘这地能种几年’。”
“他们怕啊…怕哪天又来个张地主、李太监,把地抢回去。”他顿了顿,目光沉沉。
“这次的乱,看似是去年大旱引的头,实则是土地兼并这根毒刺扎了十年,旱情不过是把它挑破了而已。”
于谦猛地抬头,声音铿锵:“陈先生说得对!这绝非天灾,是人祸!”他指着案上的奏折。
“户部刚报上来的数,顺天府民田十年间少了六万顷,八成流进了皇庄和勋戚手里。”
“官员有优免特权,占田千顷却不缴一粒税,赋税全压在小农户身上,他们活不下去,只能逃、只能反!”
朱见深指尖一顿,指尖泛白。他想起处置刘通时的犹豫,那汉子抱着女儿尸骨自首时,眼里的绝望不是装的。
“朕知道,”他沉声道,“皇庄的事,朕听说了。”
“保定府那边,甚至有校尉驱民夺田,毁了百多间屋,闹出了人命。可……”
“可皇庄是内府财源,勋贵是朝堂支柱,动他们如同动自己的臂膀,对吗?”于谦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可陛下想想,刘通、石龙不杀,国法难立;可土地兼并不除,杀了刘通,还会有李通、王通!”
“洪武爷当年为何要斩驸马欧阳伦?就是怕特权阶层仗势夺田,动摇根基!”
陈兴接过话头,说起了在河南见到的景象:“有农户把田‘投献’给尚书府,不是自愿,是躲赋税。”
“自家种十亩地要缴五亩的税,挂在官户名下,只需缴一亩。可投献之后,田就成了官产,想赎都赎不回。”
他从袖中掏出几张残破的地契。
“这是流民藏的,原来的主人是农户,后来盖了‘皇庄’的印,再后来又成了外戚的私产。”
“三年换了三个主,最后落到流民手里时,只剩一把草了。”
朱见深拿起地契,纸质发黄发脆,上面的字迹被泪水泡得模糊。他沉默良久,指尖在“皇庄”二字上反复摩挲。
成化元年至今,京畿的皇庄从四处增到七处,占地一万五千顷,这些田产哪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朕不是不想动,”他声音低沉,“去年户部尚书马昂奏请核皇庄亩数,朕准了,可最后只查了个数。”
“没敢真的收回一寸地,动皇庄,是断朕的私库;动勋贵,怕是朝堂要翻了天。”
“陛下,不动则亡国!”于谦往前迈了半步,“洪武爷设鱼鳞图册、黄册,本是为了厘清田产。”
“可如今官员勾结吏员,‘飞洒诡寄’改田册,把民田伪作学田、官田,制度早成了空壳。”
“松江府张蓥家族占田跨三郡,役使千余人,却只缴十分之一的税。”
“这样下去,国库会空,百姓会反,大明的江山守不住!”
朱见深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刘通、石龙虽死,可他们求的‘活路’,朕得给流民兑现。”
“若不然,杀再多‘刘通’,也填不满兼并挖的坑。”
于谦紧绷的肩膀松了些,躬身行礼:“陛下能明此理,是万民之福。”
次日太和殿,铜鹤香炉飘着袅袅青烟,朱见深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百官:
“荆襄之乱虽平,然土地兼并之弊未除。京畿皇庄扩占、勋戚占田千顷、江南士绅避税。”
“长此以往民无田可耕,国无税可收,必再生乱局。今日召诸位,便是议一议反兼并之策。”
话音未落,阶下已响起窃窃私语,英国公张懋着绯红蟒袍率先出列,躬身道:
“陛下,勋贵之家田产多为开国以来皇恩所赐,乃祖业根基。若贸然核查,恐寒了边疆将士之心。”
“他日外敌来犯,谁还愿为朝廷效命?”他身后几位侯爵纷纷附和。
有人直言“兼并乃日久积习,骤然整顿必引发动荡”。
文官队列中,翰林院学士刘定之随即上前,语气委婉却立场鲜明:
“江南士绅多为科举出身,维系地方教化。若强征欠税、追讨田产,恐失天下读书人之心,动摇国本。”
“不如暂缓推行,先从偏远州县试点。”
这番话引来不少江南籍官员的默许,毕竟士绅与文官休戚相关,整治士绅实则触动文官集团的利益根基。
朱见深早有预料,抬手示意百官安静,目光转向阶下的陈兴。
陈兴衣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大人所言,臣在地方所见却有不同。”
“河南农户因田产被勋戚强占,只得投献土地避税,最终沦为流民。”
“江南佃户耕种士绅之田,岁入不足三成,遇灾便家破人亡。”
“荆襄四万流民起事,皆因无田可种。今日不除兼并之弊,明日便可能再有第二个刘通、石龙!”
于谦紧随其后,朝笏抵地发声铿锵:“陈郎中所言极是!”
“洪武爷立朝时便定‘勋贵侵占民田者,杖一百,田归原主’,如今兼并日烈,实是违背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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