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陈自临就守在医馆里,眼巴巴地等着。
他心里揣着两件事。
一件,是等他那个老伙计邓松云过来。
另一件,就是他那个宝贝徒弟,蔡全无。
一想到蔡全无,陈自临就感觉自己的心跟被猫爪子挠似的,痒痒得不行。
昨天鲁云筝那番话,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不行,他得亲自试试这小子的深浅。
“全无!来我书房一趟!”陈自临冲着后院喊了一嗓子。
不多时,蔡全无就走了进来,神色平静。
“师父,您找我?”
陈自临指了指桌上的一摞病案,那都是他多年来积攒的疑难杂症记录。
“来,随便抽一本,说说你的看法。”
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考校,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待。
蔡全无也没多问,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看了起来。
病案上记录的是一个心衰的病人,情况复杂,用了多种法子都不见好。
蔡全无只看了几眼,眉头便微微皱起。
他心里门儿清,这病人的根子不在心,而在肾。
水不涵木,肾气亏虚,才导致心阳不振。
这是个很隐蔽的病根,寻常大夫极易忽略。
但他不能这么说。
说出来太惊世骇俗了,跟他现在学徒的身份完全不符。
得藏拙。
蔡全无合上病案,斟酌着开口:“师父,我看这病案上记载,病人似乎下肢有些水肿,夜尿也频繁。会不会……跟肾有些关系?或许可以从温补肾阳入手,稍作尝试?”
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用的是“会不会”、“似乎”、“尝试”这种不确定的词。
可这话落在陈自临耳朵里,不亚于平地起惊雷。
他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蔡全无,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思路,正是当年他治好这个病人的关键!
但他当初可是花了足足三天三夜,查阅了无数典籍,才找到这个突破口。
可蔡全无呢?
就看了几眼!
前后不到一分钟!
“我……我就是瞎猜的。”蔡全无挠了挠头,装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样子,“书上看来的,觉得有点像。”
瞎猜?
你这叫瞎猜?
你这要是瞎猜,那全天下的大夫都可以回家种地了!
陈自临心里在咆哮,但他脸上却露出了极度复杂的表情。
有震惊,有狂喜,还有一丝丝的挫败感。
他这个师父,拿什么教这个徒弟?
自己这点东西,怕不是要被这小子一两年就掏空了。
“好……好啊……”陈自临连说了两个好字,一把抓住蔡全无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
“走!跟我去前堂!”
他现在一秒钟都等不了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陈自临收了个什么样的宝贝!
医馆前堂,人来人往,一片忙碌。
大师兄高泽楷正在坐堂问诊,神情专注。
新出师的三师弟周松清,则在旁边帮忙抄方子,熟悉流程。
陈自临拉着蔡全无,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都停一下!”
他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病人、学徒、药工,全都看了过来。
“师父?”高泽楷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陈自临指了指高泽楷的位置,又指了指周松清。
“泽楷,你下来。松清,你刚出师,这个位置你来坐,好好历练历练。泽楷你在旁边听着,给他把把关。”
这个安排合情合理,周松清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高泽楷也点了点头。
可陈自临接下来的话,让整个医馆瞬间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他把蔡全无往前一推,按在了另一个空着的问诊位上。
“全无,你坐这儿。”
然后,他看向还在旁边发愣的二徒弟鲁云筝。
“云筝,你别杵着了,坐全无旁边,给他听诊。”
什么?
让蔡全无坐堂看病?
让二师兄鲁云筝给他当副手听诊?
所有人都懵了。
一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小学徒,直接坐堂?
这是什么操作?
开什么国际玩笑!
鲁云筝张大了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蔡全无,话都说不利索了:“师……师父,您没搞错吧?让……让我给小师弟听诊?”
“没搞错!”陈自临背着手,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地宣布。
“从今天起,蔡全无就是我们回春堂的坐堂医师!”
“他有这个资格!”
这话一出,人群彻底炸了锅。
几个老药工面面相觑,抓药的老先生手里的戥子都差点掉了。
学徒们更是交头接耳,看蔡全无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嫉妒。
后院的师娘方檀香听到动静,也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老陈,你发什么疯呢?让全无坐堂?他才来几天啊?”
方檀香是打心底里不信。
陈自临却只是得意地哼了一声,也不解释,指了指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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