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周振华抬手确认之后）
俯首的蓝鲸仿佛接收到了这最终的、无可置疑的旨意。
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带起亿万水珠在月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晕。那双燃烧着纯粹臣服之火的巨眼，最后一次深深地、无比眷恋地、带着孺子般纯粹依赖地凝望了周振华一眼。
随即，伴随着一声满足而悠长、仿佛带着永恒誓言的鲸歌，它庞大如山的身躯优雅地沉入深蓝，再无踪迹。海面荡漾开巨大的涟漪，缓缓平复。
死寂！认知的余震与镜头的疯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沙滩，但这份死寂并非真空。它被一种新的、尖锐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噪音”打破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那是快门声！密集、急促、近乎疯狂！如同冰雹砸在铁皮屋顶！
在稍远一些、相对安全的礁石后方，几个穿着冲锋衣、扛着专业设备的身影，此刻正如同被电流击中般剧烈地颤抖着！
他们是闻讯赶来、试图捕捉“巨鲸搁浅救援后续”的记者！
他们架设好的摄像机镜头还在忠实地记录着，但手持相机的人，手指已经完全不听使唤，只剩下本能地、痉挛般地按着快门！
他们的眼睛瞪得比牛铃还大，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取景器里那刚刚消失巨兽身影的海面，又猛地转向沙滩上那个放下手臂的沉默男人——周振华！
“拍…拍下来了吗？！老张！老张你拍下来没有？！”
一个年轻记者（小王）声音嘶哑地对着旁边扛着沉重摄像机的同伴（老张）吼道，他自己手中的单反相机因为过度激动而剧烈抖动，刚才拍下的画面一片模糊。
他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职业敏感告诉他，他刚刚目睹了人类新闻史上绝无仅有的、足以颠覆整个科学界和文明认知的神迹！百年？不，是千年、万年难遇！
扛着摄像机、经验最丰富的老张，此刻却像个初出茅庐的菜鸟。
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抓着冰冷的机器，指关节捏得发白，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
取景器里，那巨鲸俯首、周振华抬手、巨鲸眷恋凝视然后消失的画面，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才用同样变调、带着哭腔的声音回答：
“拍…拍到了…都…都拍到了…老天爷…我…我他妈…我他妈拍到了什么啊？！”
他从业三十年，拍过战火，拍过灾难，拍过无数奇闻异事，但从未像此刻这样，感觉手中的摄像机如此沉重，记录下的内容如此烫手，如此……亵渎神明！他下意识地检查存储卡是否还在，仿佛那小小的芯片承载着整个宇宙的重量。
另一个文字记者（小李）则完全瘫坐在礁石上，昂贵的录音笔掉在脚边都浑然不觉。他手中的笔记本被汗水浸透，上面只潦草地划着几个不成句的词：
“漩涡…巨首…眼睛…臣服…他抬手…鲸沉…”
后面是大片的空白和凌乱的线条。他大脑一片轰鸣，所有精妙的词汇、严谨的逻辑、客观的描述，在那绝对的、颠覆性的场景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如同孩童的涂鸦。
他徒劳地张着嘴，想记录下此刻的感受，却发现自己贫瘠的语言库根本无法描述那灵魂层面的颤栗和认知崩塌的轰鸣。
他只能像其他人一样，失魂落魄地望着周振华，望着那片恢复“平静”的海，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
“百年难遇…不…是神迹…是神迹…”
棚屋角落的阴影：无声的膜拜与镜头的亵渎感
棚屋角落的阴影里，高老汉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沙地，身体因极致的敬畏而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混合着沙粒在脸上肆意横流。他听到了那密集的快门声，那来自“外面世界”的、试图记录神明的噪音。这声音非但没有驱散他的恐惧，反而加深了他灵魂深处的亵渎感。他几乎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不要拍！不要用那些凡俗的器物亵渎神明！但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无声的呐喊中，将额头更深地埋进沙土，仿佛要隔绝那令他灵魂不安的“咔嚓”声。
解咒与归途：在镜头的注视下
周振华缓缓放下手，动作自然。他低头看向脚边的大黄。大黄亲昵地蹭着他的裤腿，满足地呼噜着，对远处的镜头和人类的惊骇毫不在意。
“走吧，回去了。”
周振华的声音低沉平静，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和那疯狂快门的背景音。
这声音如同解除了双重魔咒——沙滩上众人的精神桎梏，以及……记者们那痉挛般按动快门的手指。
“……” 大刘张着嘴，喉咙里只有“嗬嗬”声。
“……” 阿健想迈步，双腿却面条般绵软。
娜娜等人目光呆滞，如同木偶般踉跄跟随。
眼镜儿依旧瘫软在地，喃喃着“不可能”。
高大壮撑着膝盖，沉重地喘息，看向周振华背影的眼神复杂到了极致。那声叹息沉重地融入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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