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濒死的茉莉,终究没能完全复苏。
刘芯彤指尖引导的那一丝书页气息,如同投入干涸河床的几滴清露,短暂地唤醒了些许生机,却终究抵不过生命本源已然枯竭的现实。
几片叶子挣扎着泛回一丝绿意后,便再次无可挽回地萎顿下去,比之前更加彻底。
但这短暂的回光返照,已足够在刘芯彤和陈科心中,投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这并非起死回生的神迹,却是一种确凿无疑的证明——刘芯彤与那本《聊斋志异》之间的共鸣,已不再局限于情绪的感知,而是开始触及某种更实质性的、对书中逸散力量的引导和运用。
风险与可能,如同光与影,相伴相生。
陈科的警告言犹在耳,刘芯彤自己也深知其中利害。她没有再轻易尝试,只是将那枚温暖的梦珠贴身收好,将那份新发现的能力暂且压下,如同对待一把刚刚到手、尚未熟悉其全部性能与后坐力的新式武器。
闲云轩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整理卷宗、品茶对弈——虽然刘芯彤的棋艺依旧被陈科评价为“杀气过重,毫无美感”——的日常节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下午,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酝酿着一场迟来的秋雨。
闲云轩内光线昏暗,陈科破例点起了那盏仿古油灯,跳跃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投在书架上,拉得忽长忽短。
刘芯彤正在翻阅一本关于近代都市传说演变的学术着作,试图从中寻找某些“异常案件”在民间叙事中的影子。
陈科则在对着一局残谱打谱,指尖拈着的黑子久久未落,眼神放空,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就在这片刻的宁静中,闲云轩那扇沉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铜铃发出清脆却略显急促的鸣响。
来人并非熟客,也非误入的游人。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毫无褶皱的黑色西装,里面是同样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打着深灰色领带。
他年纪看上去三十五六,身材挺拔,面容冷峻,五官如同刀削斧凿,线条硬朗。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过来时,带着一种程序化的、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审视意味。
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块被投入温吞水中的坚冰,瞬间打破了闲云轩内那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柔和与静谧。周身散发着一股与书店格格不入的、属于现代官僚体系与某种隐秘纪律混合而成的冰冷气息。
来人的目光先是掠过刘芯彤,在她身上那与周遭环境略显不同的干练气质上停留了半秒,随即,便精准地定格在了依旧对着棋盘、仿佛浑然未觉的陈科身上。
“陈科先生?”来人的声音如同他的外表一样,平稳,冷硬,不带丝毫起伏。
陈科这才仿佛从沉思中被惊醒,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他脸上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甚至连那惯常的、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都未曾浮现,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我是。阁下是?”
黑衣人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黑色证件夹,刷地打开,亮出一张设计简洁却透着不容置疑权威的证件。
上面有他的照片,以及一行醒目的文字——“异常现象管理与研究局”,下方是他的代号:玄武。
“异常现象管理与研究局,玄武。”他报上名号,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我们注意到,‘闲云轩’以及陈先生您,与近期市内发生的多起……无法用现有科学体系合理解释的事件,存在高度关联。”
他将证件收回,双手自然垂落,站姿如同标枪般笔直:“根据《特殊事务管理暂行条例》第柒章第拾叁条,任何涉及‘异常’能力或个体的个人及组织,需向本局进行登记备案,并接受必要的监管与评估。”
监管?评估?
这两个词,像两块冰冷的铁,砸在闲云轩温润的空气里。
刘芯彤的眉头瞬间蹙紧。她放下手中的书,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戒备状态。
这个“异管局”,她之前动用警队资源侧面调查过,权限极高,行事风格隐秘且强硬,只存在于极少数高级别档案的备注栏里。
此刻,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官方层面,已经将目光正式投向了闲云轩,投向了陈科。
陈科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站起身,只是将指尖那枚一直未落的黑子,轻轻放回了棋罐里,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登记?监管?”他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茶叶的产地,“玄武先生,闲云轩只是一家小小的旧书店,我做的是书籍修复和贩卖的营生,偶尔帮人鉴定些古物,何来‘异常能力’?又需要接受何种‘监管’?”
他的话语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但那双浅色的瞳孔里,却没有任何迷茫,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玄武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种反应:“陈先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画皮’惑心,‘聂小倩’精神控制,‘席方平’阴阳乱序……这些案件背后,都有您的身影,以及一种……超出常规认知的解决方式。我们称之为‘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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