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曦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像一滴墨无声无息地融进了浓稠的黑暗。
沈兮梦倚在冰冷的门框上,指尖还残留着方才塞给他那包牛肉干时粗粝油纸的触感,以及……他短暂停留时,衣料拂过她手背带来的、转瞬即逝的暖意。
她独自在门边站了许久,直到夜露浸透了单薄的寝衣,寒气针砭似的刺进骨头缝里,才慢慢退回到内室。
炭盆里的火早就熄了,只余下灰白死寂的余烬。
她躺回冰冷的床榻,锦被厚重,却捂不暖心底深处蔓生出的那片空旷的寒凉。
窗外风声呜咽,如同鬼泣,搅得她心绪不宁,眼皮沉重如铅,意识却清醒地在黑暗里沉浮,数着更漏一声声滴落。
不知挣扎了多久,混沌才勉强压过清醒。
陡然间,天地变色!
寒风卷着雪粒刀子般刮过脸颊,入眼是冰封千里的河道,惨白一片。
一座简陋的木桥孤零零地横亘在冻河之上,桥面覆着厚厚的、滑腻的冰壳。
桥的那一头,正是洛九曦!
他骑着马,似乎要过桥,玄色的斗篷在凛冽朔风中猎猎翻飞,像一面绝望的旌旗。
“别过去!”沈兮梦在梦里撕心裂肺地喊,喉咙却像被冰堵住,发不出丝毫声音。
就在他策马踏上桥板的刹那——
“咔嚓!”
刺耳的断裂声如同惊雷炸响!
脆弱的木桥毫无征兆地从中崩裂、塌陷!
洛九曦连人带马,瞬间被那狰狞裂开的冰河巨口吞噬!
玄色的身影只来得及在翻腾的碎冰和浑浊刺骨的河水中一闪,便彻底消失。
冰面合拢,只留下一个冒着寒气的、幽黑的水窟窿,咕嘟咕嘟地翻涌着绝望的气泡。
“不——!”
沈兮梦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四肢百骸都残留着梦境中那种彻骨的寒冷和灭顶的绝望。
“你那个舅舅掉冰窟窿里淹死了,这下你们洛家算是彻底的完了!”
前世穆南萧那冰冷刻薄、带着幸灾乐祸的腔调,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毫无预兆地刺穿时空,狠狠地扎进她的耳膜!
当时她以为说的是在南方失联的大舅舅!
可年后大舅舅分明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那穆南萧口中那个“掉冰窟窿里淹死”的舅舅,很有可能就是洛九曦!
前世那个年关,冰冷的河水吞噬的,是她的九舅舅!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刚才的噩梦更甚百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紫玉!紫玉!”沈兮梦忙对着门口呼喊。
外间守夜的紫玉闻声立刻推门进来,看到沈兮梦煞白的脸和额角的冷汗,心头一紧:“小姐?您怎么了?做噩梦了?”
沈兮梦一把抓住紫玉的手腕,指尖冰凉刺骨,力气大得惊人,“快!立刻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给九舅舅递消息!十万火急!”
“小姐,您说!”紫玉从未见过沈兮梦如此失态惊惶,也紧张起来。
“让他远离河道!远离一切结冰的水面!不管去哪里,身边务必带足可靠的人!千万小心,绝对、绝对不能靠近冰面!更不能踏上去!切记!切记!”沈兮梦语速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恐惧,“告诉九舅舅,就说……是我占卜所得,大凶之兆,应在水厄!务必让他信我这一次!”
紫玉虽觉这突如其来的占卜之说有些离奇,但沈兮梦眼中那种近乎燃烧的急切和恐惧做不得假。
她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洛三那边有紧急传信的路子!”
紫玉不敢耽搁,转身就疾步冲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沈兮梦瘫坐在床沿,急促地喘息着,胸腔里那颗心依旧狂跳不止。
她抬眼望向窗外,天边已泛起一层惨淡的鱼肚白,微光艰难地穿透浓重的寒气,却丝毫驱不散她心头的阴霾。
她希望是她想多了,但若真的是九舅舅……那可怎么办!
她双手合十,拜了又拜,只希望路过的哪位神仙,能保她九舅舅逢凶化吉、平安顺遂。
她强迫自己镇定,用冰冷的水拍在脸上,才稍稍压下心底翻腾的惊悸。
眼下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得随时小心沈长卿和姚姨娘。
沈兮梦刚踏入洛氏居住的“静心苑”院门,一股暖融融的食物香气夹杂着淡淡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然而,当沈兮梦的目光穿过敞开的厅门,看清里面情形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厅内,楠木圆桌旁,除了她预料中的母亲洛氏,竟还端坐着她父亲宁远侯沈铎!
沈铎今日未着朝服,只一身家常的靛蓝云纹锦袍,竟显出几分少有的温和随意。他正亲手为洛氏盛着一小碗熬得浓稠的碧粳米粥,动作间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体贴。
洛氏倚着软垫坐在他对面,苍白的脸上难得地透出些许红晕,眉眼舒展,带着一种久违的柔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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