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伦敦、巴黎或是华盛顿的绅士们而言,世界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被标绘,分割和驯服。
电报线不断地铺设,如蛛网般缠绕地球,全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在远离欧洲大陆心脏的南洋,同样是许多人惦记的肥肉。
延续千年的季风,它们带来了阿拉伯的商人、印度的僧侣、以及一代又一代从福建、广东、潮汕、琼州等地南下的华人。
也带来了荷兰人,英国人,西班牙人。
英国人在新加坡、槟城和马六甲组建了自己的海峡殖民地,
他们大力推行种植园经济,大规模种植橡胶、棕榈油等经济作物,并开采锡矿。
在缅甸,则强制推行稻米单一作物种植,以满足英国本土及其他殖民地的粮食需求。
这种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模式,彻底改变了当地自给自足的农业结构,直接成了纯粹的“海外农场”。
新加坡和槟城等港口被建设成为重要的自由贸易港,成为连接东西方贸易的枢纽。
他们修筑港口,建立银行,制定法律,然后巧妙地退居幕后,利用“甲必丹”制度(Kapitan Cina),让华人精英去管理自己那庞大、复杂而又时常内斗的族群。
他们需要的不是绝对的控制,而是绝对的利润和通畅的贸易。
只要不触及女王陛下的权威和怡和、太古洋行的财路,华人内部打得血流成河,他们也可以隔岸观火,甚至乐于见到这种“以华制华”的平衡。
荷兰人则粗暴得多。从巴达维亚(今雅加达)的总督府,他们用更直接、更铁血的方式统治着庞大的荷属东印度群岛。
对于华人,他们既依赖其经济才能,又时刻警惕其组织能力。
华人被置于欧洲白人之下、土着“普利”之上的“二等公民”地位,活动范围受到严格限制。
荷兰殖民军的刺刀,时刻提醒着每一个人,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西班牙在南洋的殖民地主要是菲律宾。其统治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
传教士深入社会各个角落,对菲律宾的文化、社会习俗乃至政治格局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力图将当地“西班牙化”。
三百年的殖民岁月消磨了锐气,只剩下腐朽的官僚体系和天主教会的余威。
而暹罗(泰国)的拉玛五世王,则在英法两大巨兽的夹缝中,艰难地维系着王国的独立。
整个南洋地区的经济命脉被牢牢掌控在农业和矿业两大领域。
无论是马来亚的橡胶和锡矿,菲律宾的蔗糖和烟草,还是荷属东印度的咖啡和香料,都是以满足欧洲市场需求的初级产品为主。
南洋地处沟通太平洋与印度洋的十字路口,马六甲海峡等重要航道是全球海上贸易的生命线。控制了这里,就意味着扼住了世界贸易的咽喉,具有极高的军事和战略价值。
除了港口之外,整个南洋都被默契地定位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农场,甚至连本地的手工业都难以为继。
整个南洋地区最大,也最不安分的群体,便是星罗棋布的华人社群。
他们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个由无数个基于血缘、地缘、方言和行会所构成的,既紧密又松散的聚合体。
在霹雳州的近打河流域,广府人和客家人为了锡矿的归属,组建了“海山”与“义兴”两大私会党,发动了长达数十年的“拉律战争”,尸骸足以填满矿坑。
在柔佛,港主制度下的潮州人开辟了无数的甘蜜和胡椒园,形成了一个个半独立的王国。
在婆罗洲的西部,由客家矿工建立的兰芳大统制共和国,已历百年风雨,尽管国力日衰,却依旧是荷兰人眼中一根顽固的刺。
这些传统的甲必丹、侨领、港主、私会党大哥们,他们是各自世界的大佬。
依靠古老的洪门仪式、宗族祠堂的规矩和雪亮的腰刀来维持统治。
彼此竞争,时而合作,共同构成了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络,在殖民者的秩序下顺服。
一股新的风信,正从北方源源不断地吹来,带着旧金山湾和维多利亚港的气息,
这股风的名字,是被一家渔业公司和航运公司一起带进来的。
在南洋各地的情报掮客、洋行买办和会党的“草鞋”口中,这家公司的形象是模糊而矛盾的。
有人说,它是一家财力雄厚、背景神秘的美国公司,拥有一整支蒸汽船队,以冠绝太平洋的速度,正在无情地挤压着所有老牌航运公司的生存空间。
有人说,它的董事“金山九”,是一个在底层崛起的华人枭雄,手段狠辣,以雷霆之势整合了北美和港澳华人的地下势力。
在短短几个月内,血洗了澳门的“和记”,整合了香港所有的三合会堂口,成立了一个名为“香港华人总会”的组织,打压得那些上层乡绅成立的慈善组织抬不起头。
他们不仅有枪,有船,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有一支由西洋律师组成的团队,懂得如何利用《万国公法》和报纸舆论,将最野蛮的征服,包装成最文明的商业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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