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的风波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下某些东西却悄然改变了。梅韵涵对龙斯誉的依赖,从一种模糊的、被动接受的状态,开始变得具体而清晰。他不再仅仅是给她糖、陪她玩的邻家哥哥,更是当她受到欺负时,会毫不犹豫站出来,用尚且稚嫩却足够坚定的方式保护她的人。
这种认知,让梅韵涵跟在龙斯誉身后的脚步,少了几分迟疑,多了几分心安。
周末的午后,龙家花园的假山石后。
“这里。”龙斯誉拨开一丛茂密的常春藤,露出了一个被假山和灌木半掩着的、不易察觉的狭窄缝隙。他侧身,利落地钻了进去,然后回头,向站在外面有些犹豫的梅韵涵伸出手。
梅韵涵抱着她的灰灰,看着那黑黢黢的缝隙,小脸上露出一丝怯意。
“里面很安全。”龙斯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笃定,“没有虫子。”
这句话打消了梅韵涵最大的顾虑。她深吸一口气,把灰灰抱得更紧了些,伸出小手放进龙斯誉的掌心。他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进去。
缝隙后面别有洞天。那是假山石天然形成的一个小小凹陷处,不大,刚好能容纳两个小孩并排坐下,头顶有岩石遮挡,像一个小小的屋檐,前方垂下的藤蔓成了天然的门帘。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晃动的光点,既不昏暗,又足够隐蔽。
“哇……”梅韵涵忍不住低低惊叹了一声,大眼睛里充满了新奇。这里和外面开阔的花园感觉完全不同,安静,私密,像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世界。
龙斯誉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率先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
梅韵涵顺从地坐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秘密基地”。她发现角落里放着一个小号的铁皮盒子,看起来还很新。
“那是什么?”她小声问。
龙斯誉倾身过去,把铁皮盒子拿过来,打开。里面并没有什么稀世珍宝,只有几颗漂亮的鹅卵石,一个有点旧的金属哨子,还有一小叠用橡皮筋捆好的、他最近痴迷的奥特曼卡片。
“我的东西。”他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像是在展示他的宝藏。他把盒子往她那边推了推,“也可以放你的。”
梅韵涵看着那个盒子,又看看龙斯誉,眼睛眨了眨。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块叠得方方正整、带着蕾丝边的手帕。她把手帕打开,里面包着几颗颜色最鲜艳的草莓糖——显然是特意留下来的。
她拿起两颗,放进铁盒子里,和那些石头、卡片放在一起。鲜艳的糖纸在略显单调的“宝藏”中格外醒目。
龙斯誉看着那两颗糖,没说话,但嘴角微微绷紧的线条柔和了一瞬。
放好糖,梅韵涵又看了看怀里的灰灰,似乎在做某种艰难的决定。最终,她将灰灰往前递了递,把它靠放在铁皮盒子旁边,让它可以“看着”他们的宝藏。
“灰灰也在这里。”她小声说,像是在完成一个重要的仪式。
龙斯誉的目光落在那个灰扑扑的兔子上一秒,破天荒地没有表示嫌弃,只是“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新成员”的加入。
从此,这个狭小、隐蔽的空间,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它成了只属于龙斯誉和梅韵涵的“共享秘密基地”。
在这里,龙斯誉可以不用像在外面那样总是绷着小脸,他会给她讲卡片上奥特曼的名字和技能,虽然梅韵涵听得懵懵懂懂;他会吹响那个哨子,声音清脆,告诉她这是“紧急集合”的信号。
梅韵涵则会安静地听他讲,偶尔剥开一颗糖,分一半给他。她会抱着膝盖,看着光影移动,小声哼唱幼儿园新学的儿歌,或者跟灰灰说几句悄悄话。
他们分享着微不足道的“宝藏”,分享着安静的时光,也分享着这个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阳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温柔地笼罩着并排坐着的两个小身影和一只旧兔子。龙斯誉觉得,这个基地,因为多了梅韵涵和她的糖,还有那只勉强顺眼了的兔子,变得比任何他独自拥有的玩具或领地,都更要让他感到满足。
这是一种隐秘的、坚实的联结,在这个不被大人知晓的角落里,悄然生长。
铁皮盒子里的“宝藏”在缓慢地增加。除了龙斯誉的石头、卡片,梅韵涵的草莓糖,后来还加入了她捡到的特别漂亮的羽毛,他手工课上做的歪歪扭扭的木头小飞机,甚至还有一张她画的画——上面是用稚嫩笔触画出的三个轮廓:一个高一点的小人(龙斯誉),一个矮一点扎着辫子的小人(她自己),以及一个耳朵耷拉着的兔子(灰灰)。
龙斯誉展开那张画时,盯着看了很久,然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格外小心地把它抚平,重新叠好,郑重地放回了铁盒最底层,用他的奥特曼卡片压住。
这个基地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当在花园里玩,或者从幼儿园回来,只要龙斯誉说一句“去基地”,梅韵涵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灰灰,眼睛亮晶晶地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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