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年,秋。
沈潇在益州南境掀起的筑路狂潮,正将连绵的山脉一寸寸凿穿。
而关于他的消息,早已化作山间呼啸的风,灌入了南中四郡的每一个部落与洞寨。
越巂郡,邛都。
此地已成叛军的核心人员的聚集地。
从成都狼狈逃窜的张肃、吴懿等士族代表,正与南中本地的豪帅雍闿、高定、朱褒等人济济一堂。
府邸的主人,正是此次叛乱的首领之一,雍闿。
大堂之内,酒气熏蒸,气氛却不似战前的紧张,反而弥漫着一股病态的亢奋与轻蔑。
“哈哈哈哈,诸位可曾听闻?”
身材矮胖的张肃满面红光,他举起酒杯。
“那沈潇小儿,以为凑出二十万乌合之众,就能将我等吓破胆?”
“结果呢?从成都南下,区区数百里路,他竟爬了一个月!至今还在边境线上挖土!”
牂牁郡豪帅朱褒,一个面色黝黑、眼神阴鸷的汉子,冷笑着附和:“张兄所言不虚!我派出的探子回报,沈潇大军每日行进不足三十里,这哪是行军,分明是郊游!”
“我看他那二十万大军,多半是虚张声势!即便真有其数,也定是老弱病残,行动迟缓,不足为惧!”
“正是!”越巂郡豪帅高定,一个身形高大的夷人壮汉,声音沉闷如鼓,“他走得如此之慢,必然是粮草不济!待他磨蹭到我等面前,兵卒早已人困马乏,士气全无。届时,我等以逸待劳,一战便可将其击溃!”
堂内顿时爆发出哄堂大笑。
他们无人能理解“修路”这个概念背后隐藏的恐怖。
在他们的认知里,兵贵神速是铁律。
沈潇这种蜗牛般的速度,除了心虚与无能,再无其他解释。
唯有雍闿,这位在南中盘踞多年、心思更为深沉的豪强,眉头紧锁。
他总觉得事情透着一股邪门。
那个沈潇,能在弹指间搅动整个益州风云,将他们这些根深蒂固的势力逼入绝境,当真是个只会挖土的蠢货吗?
“诸位,不可大意。”雍闿沉声开口,压下了满堂笑声,“那沈潇诡计多端,行事向来不按常理。他如此缓慢,恐怕……是另有图谋。”
“雍闿兄,你太过虑了!”张肃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他能有何图谋?无非是虚张声势,想用人多吓唬我们!”
他猛地站起,眼中闪动着疯狂。
“依我之见,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他有二十万,我等便拉出三十万,不,五十万大军!南中四郡,各部落的青壮凑一凑,何愁没有几十万人?我就不信,用人命去填,填不死他!”
张肃的提议,像一粒火星落入滚油。
“对!强征!把所有能拿起刀的男人,都给老子抓来!”朱褒一掌拍在案上,满脸狰狞。
“不止要征兵,还要请南中诸位蛮王出山!”高定眼中精光爆射,“他沈潇的汉军再精锐,能顶得住刀枪不入的藤甲军?能敌得过驱使虎豹的木鹿大王?能冲得散漫山遍野的蛮族勇士?”
“好主意!”
雍闿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眼神也亮了起来。
他被点醒了。
汉军之强,在于平原。
一旦进入南中这片山林沼泽,便是他们这些地头蛇的天下!
“我即刻派人去请孟获大王!”雍闿当机立断,“他是南中名义上的共主,只要他振臂一呼,各大部落莫敢不从!”
“我去请木鹿大王!”高定自告奋勇,“我与他有旧,他的猛兽军,定能让汉军屁滚尿流,尸骨无存!”
“那乌戈国的兀突骨,便交给我了!”朱褒也拍着胸脯保证。
“还有三洞元帅,金环三结、董荼那、阿会喃,以及祝融部落那位善使飞刀的夫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一场疯狂的扩军与“摇人”计划,在这群自大者的狂笑中,就此敲定。
接下来的半月,整个南中陷入一片鸡飞狗跳。
无数青壮男子被从田间、山林中强行掳走,塞给他们一把锈迹斑斑的兵器,便成了一名“士卒”。
许多人,甚至连汉话都说不利索。
短短数日,雍闿等人便拼凑出了一支号称三十多万的庞大军队。
与此同时,携带重礼的信使,奔赴南中深处的各个蛮族部落。
南中腹地,巨大的山谷内,南蛮王孟获的部落坐落于此。
孟获,一个身躯魁梧如铁塔,皮肤呈古铜色的巨汉,正高坐于虎皮大椅上,俯视着下方瑟瑟发抖的信使。
“你说,汉人的那个沈潇,要带兵来踏平我们南中?”孟获的声音震得帐内梁木上的灰尘簌簌而下。
“正是,大王!”信使颤声道,“那沈潇心狠手辣,在益州杀得人头滚滚,如今又携二十万大军南下,誓要将我南中之人赶尽杀绝!我家主公雍闿,特邀大王出山,共抗强敌,保我南中太平!”
孟获听罢,爆发出雷鸣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汉人?一群只会躲在城里的软脚虾!也敢跑到我们南中的地盘上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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