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题为《关于“曦和”探测器中异常信号及“灵子”假说的初步说明与论证》的报告,并未如陈醒所愿,首先在项目组内部进行深入讨论。在赵教授和行政副主任王主任的紧急磋商后,报告被加上了一份措辞极其谨慎的“项目组说明”,强调这仅是“初步的、尚未经过严格同行评议的探索性观点”,然后以“曦和”项目组的官方名义,提交给了直接主管机构——国家高能物理研究院,并按照惯例,同步上传到了国际物理学界常用的预印本网站。
他们试图以这种方式,既履行学术公开的义务,又为可能到来的风暴设置一道缓冲阀。
然而,风暴的猛烈程度,还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预印本上线不到二十四小时,陈醒的电子邮箱就开始被来自世界各地的邮件塞满。最初是一些表示好奇和索要更多技术细节的询问,但很快,质疑和批评的声音便如同海啸般涌来。
首先发难的是一些专攻粒子物理实验的资深学者。
“陈博士,”一封来自欧洲某着名实验室的邮件直截了当地写道,“我必须说,我对您报告中声称的‘信号’的真实性表示严重怀疑。其信噪比低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任何声称从中提取出‘独特形态’和‘周期性’的尝试,在统计学上都是极其危险和不可靠的。我强烈建议您首先彻底排除所有可能的、哪怕是概率极低的探测器系统效应,而不是急于构建一个如此……如此科幻的理论框架。”
另一封来自北美顶尖大学的邮件则更加不客气:“‘灵子’?一个全新的基本实体?陈博士,您是否清楚提出这样一个概念需要多么坚实的证据?您所依赖的区区七个‘信号’,在我看来,更像是数据挖掘过度拟合(overfitting)的典型产物。您是否尝试了所有已知的噪声模型?是否考虑了宇宙线级联簇射中可能产生的、未被完全模拟的罕见本底?”
这些批评集中在技术层面,虽然尖锐,但尚属学术讨论的范畴。陈醒仔细阅读每一封邮件,认真记录下其中的合理质疑点,准备在后续工作中进行更深入的分析和回应。他深知,自己的发现挑战了常规,接受最严格的审视是必经的过程。
但很快,舆论的风向开始转变。
一些颇具影响力的科学博客和社交媒体上的“科普大V”开始关注此事。他们的文章标题往往更加吸引眼球:《地下实验室声称发现“幽灵粒子”,物理学要变天?》《是诺奖级发现还是哗众取宠?深扒“灵子假说”背后的疑点》《年轻科学家欲一步登天,“灵子”恐成最大噱头》。
这些文章往往忽略(或刻意淡化)陈醒报告中强调的谨慎态度和不确定性,而是将“灵子假说”与他个人的年龄、资历捆绑在一起进行炒作。“年仅二十多岁”、“项目负责人”、“挑战标准模型”、“提出全新基本粒子”……这些标签被组合在一起,刻意营造出一种“急于成名”、“不够沉稳”的叙事。
随之而来的是公众层面的一些误解和嘲讽。在一些网络论坛上,甚至出现了将“灵子”与神秘主义、伪科学联系起来的帖子。
更让陈醒感到压力的是,学术界内部一些德高望重的理论物理学权威,也开始公开表达不满。
在一次国际视频研讨会上,一位以言辞犀利、扞卫标准模型着称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回答听众提问时,不点名地提到了“最近某个来自东方的、关于什么‘灵子’的预印本”。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在屏幕上皱紧了眉头,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我认为,我们的一些年轻同行,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扎实的数据分析和理论计算上,而不是沉迷于构建那些听起来花哨、却缺乏坚实实验基础的空中楼阁。物理学的发展需要大胆的想象,但更需要严谨的实证。在拥有确凿的、可重复的实验证据之前,任何超越现有框架的‘假说’,都应该被持最保留的态度。我甚至认为,过早地发布这种不成熟的想法,是对宝贵学术注意力资源的一种浪费。”
这番话通过网络直播传遍了全球物理学界,几乎等于给“灵子假说”判了死刑。虽然老先生没有点名,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冷雨”这个词,已不足以形容陈醒此时的处境。这更像是一场夹杂着冰雹的暴风雪,无情地砸向他和他那尚未稳固的“假说”。
项目组内部的氛围也变得微妙起来。原本一些持中立态度的同事,在感受到外界的巨大压力后,也开始有意无意地与他保持距离。食堂里,他常坐的那张桌子,往往只有他一个人。偶尔能听到一些压低的议论声飘来:
“唉,你说陈博这次是不是太冒进了……”
“外面骂得太凶了,连XX老先生都发话了……”
“咱们项目会不会受影响啊?明年经费评审……”
李振国找到他,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无奈:“陈博,你看这……闹得满城风雨。要不,咱们先低调一阵?那个实时监测脚本暂时停掉?算力也先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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