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擦擦手,咧嘴笑:“俺儿子?十年前死在西北了。要是活着,不成器,俺拿棍子抽他!这世道,自己没本事,谁护也护不了一辈子。”
刘混康点头,继续吃馄饨。热汤下肚,驱散了冬夜寒气。
远处,太师府的马车疾驰而过,车帘掀起一角,露出个锦衣少年苍白焦虑的脸。刘混康认得他——太师长孙,册子上记着“文尚可,武全废,技不屑,性懦”。
“因果啊……”他轻声自语,合上册子。
三、文华殿三试
腊月二十,文华殿外广场架起十顶厚毡帐篷。
辰时初刻,二百四十三名官宦子弟列队入场——个个穿戴整齐,但神色各异:有的胸有成竹,有的面色惨白,有的左顾右盼找熟人,有的低头盯着鞋尖。
刘混康坐在殿前高台上,身旁立着曹宪和一位谁也没想到的人:石光明的堂弟石磊,刚从朝霞城奉调回京,任“技科主考”。
“开始吧。”刘混康说。
第一试:文。
题目简单到令人不安:“若你为县令,辖内水灾、民饥、盗起,三者并发,当何以处之?”
一个半时辰,有人奋笔疾书,有人咬笔苦思,有人写了一行就搁笔——是王璞的儿子王渐,他起身交卷时,纸上只有八字:“请赈、请兵、请能臣。”
曹宪拿起卷子,摇头:“请请请,只会请。”
第二试:武。
广场东侧立了箭靶,西侧摆了兵器架。考的不是花架子,是实用:三十步内速射十箭,中六为合格;披二十斤甲胄跑百步,时限二十息;最后是兵器拆解组装——考的是对武器的了解。
赵拓表现最佳,十箭全中靶心,披甲奔跑如常,拆装长枪只用半柱香。刘混康特意记下他的名字。
最荒唐的是个侍郎之子,拉弓时手抖如筛,箭离弦三寸就落地,惹得围观侍卫憋笑憋出内伤。
第三试:技。
这是争议最大的。十顶帐篷内,各设一工案:
· 帐一:木工,要求将一根木料刨平、凿榫眼
· 帐二:铁匠,将铁条烧红后捶直
· 帐三:织工,辨识三种织物、接断线
· 帐四:农事,辨认五谷种子、说播种时节
· 帐五:厨艺,和面、切菜、生火
· 帐六:医药,认十种常用草药
· 帐七:算账,给一本假账找错
· 帐八:营造,看简易房梁图说承重点
· 帐九:舟车,说车轴为何要上油、帆如何借风
· 帐十:杂项,包括辨认北美带回的奇物:齐特琴、土着编织器、罗马日晷零件
多数子弟进帐时满脸嫌恶。李崇文的儿子李晟抽到农事帐,盯着那袋种子看了半晌,低声问考官:“这……就是稻?”
但也有例外。一个兵部主事的儿子,在铁匠帐里抡锤像模像样,后来才知他常去军营帮修兵器。还有个翰林院编修的女儿——因诏书说“子弟”未限男女,她主动来试——在算账帐里,半柱香找出三处错漏,考官惊讶:“姑娘跟谁学的?”她答:“家中田庄账目,母亲教我管的。”
最让人动容的是个御史的次子,瘦弱苍白,在木工帐里刨木料时,手被木刺扎出血,却坚持刨完。出帐时,他小声对石磊说:“大人,我以前觉得工匠低贱……今日自己动手,才知道做成一件东西,这么难,也这么……实在。”
石磊点头,在册子上记了一笔。
四、殿前对质
申时末,所有试毕。
二百四十三人重新列队广场,鸦雀无声。刘混康拿着汇总册子,走到台阶边缘。
“王渐。”
锦衣少年一颤,出列跪下。
“你卷上写‘请赈、请兵、请能臣’。”刘混康问,“若朝廷无赈可拨、无兵可派、无能臣可遣,你当如何?”
王渐额头触地:“臣……臣不知。”
“那你可知,”刘混康声音转冷,“你上月赌输的三百两银子,若换成粮,可救多少饥民?”
王渐瘫软在地。
“李晟。”
李晟出列,还算镇定。
“你说‘薄赋敛以治民’,有理。”刘混康道,“但若县库空虚,赈灾钱粮从何而来?若减赋后官俸不足,胥吏贪墨如何防?”
李晟张口结舌。
“还有,”刘混康翻了一页,“你说工匠是‘贱业’。那你身上锦衣、口中美食、住的广厦,哪样不是‘贱业’所出?”
李晟面红耳赤。
一个接一个,刘混康点出十余人,各问其短。有人答得尚可,有人语无伦次,有人痛哭流涕。
最后,刘混康合上册子,面向所有人:
“你们觉得朕苛刻?觉得朕羞辱士人?但你们可知道,就在此刻——”
他指向北方:“金帐汗国的汉人移民,正在雪原上筑城。他们中,有中原逃荒的农民,有江南破产的织户,有被海盗掳卖的书生。没人给他们荫袭,没人为他们铺路。冷了,自己伐木生火;饿了,自己猎兽耕种;外敌来了,自己拿起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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