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的目光如实质般压在身上,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威压。苏明远感到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下意识地将手中那本记录着“官印模糊”疑点的文册往袖中更深处缩了缩,这个细微的动作却似乎未能逃过来人锐利如鹰隼的眼睛。
“正是卑职。”苏明远强迫自己稳住微微发颤的声线,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面对这位在打更人系统中以破案狠辣、眼力毒辣着称的许银锣,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慌乱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甚至是致命的怀疑。
许七安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迈步走进这间堆满卷宗的库房。他的步伐沉稳而富有韵律,靴底落在冰冷青石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卷宗,最后如同探照灯般落回苏明远低垂的脸上,语气平淡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王主事让你核对所有文书?”
“是,主事大人命卑职两日内初步校核完毕,查找疏漏异常。”苏明远垂首应答,心中急速盘算。许七安亲自来此,绝不仅仅是“问几个问题”那么简单,税银案牵扯之大,恐怕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可有发现?”许七安单刀直入,没有丝毫寒暄。
苏明远心念电转。袖中那本文册是关键,但直接抛出“官印模糊”的疑点,无异于将自己彻底暴露在风口浪尖。王主事将此等烫手山芋丢给他,未必没有祸水东引或寻找替罪羊的意图。在情况未明、自身毫无根基之前,贸然交出底牌绝非稳健之举。
“回禀许银锣,”他斟酌着用词,语气显得谨慎而惶恐,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新晋小吏面对惊天大案和上司重压时的无措与压力,“卷宗浩繁,卑职方才开始核对,目前所见皆是例行记录,尚未发现明显破绽。还需……还需更多时间仔细梳理。”他刻意将进度说得缓慢,既是实情,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许七安盯着他看了几息,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一切伪装。苏明远屏住呼吸,竭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甚至让额角渗出一层符合“紧张”情绪的细汗。终于,许七安移开目光,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光看死文书看不出所以然。跟我去个地方。”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向外走去。语气干脆利落,不容拒绝。
苏明远暗吸一口带着霉味的冷气,知道无法推脱,只能快步跟上。在离开库房门口的刹那,他趁许七安不注意,迅速将袖中那本文册塞进旁边卷宗堆的深处,并用指甲在封面不起眼的角落划了一道浅痕。
许七安带着他并未走向衙署正堂或签押房,而是穿过几条更加曲折、人迹罕至的回廊,走向衙门西南角一处更为僻静、阴森的独立院落。越靠近那里,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石灰、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就越发浓重刺鼻。
验尸房。
苏明远的心沉了下去。原身的记忆碎片里,对这片区域充满了本能的恐惧和强烈的排斥。这里是停放、检验所有非正常死亡尸首的地方,阴气重,煞气浓,寻常胥吏皆视之为不祥之地,避之唯恐不及。
院落低矮的门扉由厚重的松木制成,门口左右各立着一名按刀而立、面色冷峻的打更人缇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见到许七安,两人无声抱拳行礼,侧身让开。许七安推开门,一股更阴寒湿冷、夹杂着强烈石灰和特殊草药气味的风扑面而来,让衣着单薄的苏明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一阵翻涌。
屋内光线极其昏暗,只在四角点着几盏长明油灯,跳跃的火苗将屋内物体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摇曳不定。中央并排摆着几张光洁但泛着冷光的石台,其中一张石台上,赫然覆盖着一层浆洗得发黄的白布,下面勾勒出模糊的人形轮廓。旁边站着一位身穿皂色工服、面色苍白如纸、眼神有些麻木的老者,正是衙门的仵作,姓冯。
“许银锣。”冯仵作见到许七安,放下手中的工具,躬身行礼,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老冯,情况如何?”许七安似乎对这里的环境习以为常,径直走到那张停放尸体的石台前,语气凝重。
冯仵作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白布一角,露出下面一具面色呈现诡异青灰、双目圆睁、瞳孔涣散的男尸。尸体穿着户部银库库丁特有的号服,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致命伤触目惊心,伤口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黑紫色,甚至隐约能看到凝结的黑血。
“死者张五,户部银库三等库丁,负责银锭搬运登记。昨夜黑风驿税银被劫时,他应在现场值守,但尸体今早却被巡河民兵在离驿站五里外的下游河滩发现。”冯仵作的声音没有太多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寻常物品,“致命伤是颈部的刀伤,手法狠辣利落,是一击毙命的招式。但奇怪的是……”
他顿了顿,用一根细长的竹签,轻轻拨开尸体一只紧握成拳、已经僵硬的手,“死者指甲缝里,除了河沙淤泥,还残留着一些……非血非泥的亮银色碎屑,质地奇特。而且……”他抬起头,看向许七安,麻木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困惑,“尸体被发现时,浑身冰冷僵硬的程度,远超这个季节、这个死亡时间该有的状态,不像是河水浸泡所致,反倒像是……像是在极短时间内被某种极寒之力冻僵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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