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将打更人衙门的青灰高墙拉出长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黄昏特有的沉寂与压抑。苏明远站在签押房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略微急促的心跳,这才抬手,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响了紧闭的门扉。
“进。”许七安低沉的声音从内传出,听不出情绪。
苏明远推门而入,恭敬行礼后,将自己精心措辞的发现禀报上去:言称奉命监视裕泰当铺,发现其伙计行踪鬼祟,频繁窥探,疑有重大非法交易,极可能就在今夜子时。他建议立即派人暗中布控跟踪监视,以期人赃并获。他刻意隐去了老苍头的细节和能量感知,将所有线索归结为外部观察、合理推测以及对案卷的联想,完美契合一个细心小吏的角色。
许七安坐在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枚磨得发亮的铜钱,听完禀报,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苏明远低垂的脸庞:“子时交易?老地方?消息来源有几成把握?”
“回大人,卑职不敢妄言。”苏明远保持躬身姿态,语气谨慎却带着一丝经过权衡后的笃定,“此事乃卑职综合多日观察(伙计鬼祟)、案卷疑点(当铺熔铸记录)推断而出。虽无十成实证,但至少有六七成可能。即便有误,提前布控监视,亦是无害排查;但若为真,则可直捣黄龙,擒获现行,或可顺藤摸瓜。”他将风险与收益分析得清晰透彻,完全符合其一贯的“稳健”风格。
许七安盯着他看了几息,眸中光芒深邃难测,指尖的铜钱倏然停住。终于,他屈指一弹,将铜钱收入袖中:“好。宁可信其有。此事你既最先察觉,便由你协助行动。今夜子时前,我会安排人手埋伏于裕泰当铺周边。你熟悉情况,负责在对面茶馆二楼蹲守,监视当铺后门及侧巷动静,以灯火为号,若有异动,立即示警。”
“卑职遵命!”苏明远心中一定,连忙领命。能参与核心行动,意味着更多获取稳健点和线索的机会,但也意味着直接面对不可预测的危险。
夜色如墨,寒意刺骨。子时将近,南城街道早已宵禁,空无一人,唯有冷风卷着残叶在青石板上翻滚,发出沙沙的寂寥声响。苏明远依令潜伏在裕泰当铺斜对面茶馆二楼的雅间内,窗户开着一道细缝,他屏息凝神,【洞察】技能全力开启,双目如鹰隼般死死盯着数十步外那扇漆黑寂静、仿佛吞噬了一切光线的当铺后门。
四周一片死寂,埋伏在暗处的打更人缇骑如同石雕般融入了建筑的阴影,无声无息。时间在压抑中一点点流逝,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距离子时越来越近,然而裕泰当铺后院却依旧漆黑死寂,毫无动静,连一丝灯火都未点燃,安静得令人心头发毛。
不对劲!苏明远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按照常理,若真有秘密交易,此时院内应有细微的准备动静,人员走动、低声交谈、器物轻碰……但此刻,那里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太反常了!
就在子时的更鼓声于远处沉闷敲响的刹那——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裕泰当铺方向,而是众人埋伏点的侧后方,靠近打更人衙门文库的一处偏僻巷道内,猛地传来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以及金铁交击的刺耳爆响!
“不好!声东击西!”许七安冰冷的怒喝声瞬间划破夜的寂静,“留两人盯死当铺!其余人跟我来!”
霎时间,黑影闪动,埋伏在各处的打更人好手们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迅疾如风地扑向出事地点。
苏明远心中剧震,也立刻起身,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大队前往支援。但他所在的茶馆距离事发巷道有一段距离。就在他匆忙下楼,奔至空旷无人的街道中央,欲要赶往支援时,斜刺里,一道凌厉阴毒的恶风,毫无征兆地直奔他后脑袭来!
快!狠!毒!角度刁钻至极,无声无息,显然是专业的刺杀手法!
苏明远强化后的精神感知在这一刻救了他!【洞察】技能疯狂预警,脑后寒意刺骨,死亡的气息瞬间笼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求生本能驱使,身体猛地向前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懒驴打滚,姿态难看,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
“嗤啦——!”
冰冷的锋刃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掠过,将他束发的布巾削断,几缕发丝悄然飘落。锋锐阴寒的气劲甚至在他后颈皮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中夹杂着一丝诡异的麻痹感!
苏明远惊出一身冷汗,就着翻滚之势踉跄起身,顺势“呛啷”一声抽出腰间那柄刃口都已卷了的短匕首,凝神望去。袭击者一身紧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毫无波澜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柄狭长、微微弯曲、闪烁着幽蓝光泽的怪异短刃,显然淬有剧毒!此人气息阴冷沉凝,身法诡异如烟,绝非寻常江湖匪类!
而更让他心寒的是,袭击者并非一人!他身侧的阴影中,又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两道同样装束的黑影,如同从黑暗中渗透出来一般,呈品字形,将他彻底包围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中央!他们的目标明确至极——就是他苏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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