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万籁俱寂。慈云庵后山的竹林在清冷月色下,仿佛蒙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薄纱。竹叶摩挲,发出细密的沙沙声,更衬得四周幽深静谧。苏明远一袭青衫,静立于竹林深处的一片空地上,身形与斑驳的竹影几乎融为一体。他指间反复摩挲着那枚触手温凉的“幽冥符”,白日里慧明师太凝重的话语犹在耳边。
【洞察】技能无声运转至极致。周遭十丈之内,五道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识海中勾勒出清晰的涟漪。东南方三十步外,那道带着独特檀香的气息最为清晰,正是不久前在春风楼交过手的潇湘姑娘。而另外四道气息,则潜藏于四周阴暗角落,气息阴冷绵长,站位暗合四象方位,已悄然封住了所有可能的退路。这并非简单的会面,而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
“苏爷果然是信人。”
人随声至。潇湘姑娘从一丛浓密的竹影后缓步走出,依旧是一身墨色劲装,将她窈窕的身段勾勒得淋漓尽致。与白日里在春风楼的妩媚风情不同,此刻她未施粉黛,青丝仅用一根乌木簪子松松绾起,眉眼间却平添了几分江湖儿女的飒爽与肃杀。她目光扫过苏明远,最终落在他持符的右手上,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
“姑娘相邀,苏某岂敢不至。”苏明远拱手还礼,神色平静无波,“只是阵仗如此之大,倒让苏某受宠若惊了。”他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四周那几处气息隐匿的方位。
潇湘姑娘轻笑一声,指尖掠过身旁一支翠竹的叶片:“苏爷是明白人。这‘幽冥符’乃我地宗圣物,流落在外终非善事。今日请苏爷来,便是想物归原主,也好了却一桩心事。”她语气轻柔,话语间的意思却咄咄逼人。
“哦?”苏明远眉梢微挑,“若苏某说,此符乃故友所赠,不忍割爱呢?”
“那就只好……得罪了!”
“了”字出口,潇湘姑娘身形已动!她足尖一点,人如轻烟般掠至苏明远近前,袖中软剑如毒蛇出洞,绽出七点寒星,分袭他胸前七处大穴,剑法之诡、之快,远超白日所见。
苏明远早有防备,身形如柳絮随风,向后飘退,间不容发地避开了这凌厉一击。然而,潇湘姑娘剑势未尽,左手屈指连弹,三缕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乌光成品字形射出,直取苏明远面门、咽喉、心口三处要害,竟是歹毒无比的“子午透骨钉”!
“叮!叮!叮!”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苏明远袖袍拂动,三枚磨得锃亮的洪武通宝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将三枚毒钉击落在地。但就在他应对暗器的电光石火之间,埋伏在四周的四名黑衣人动了!
四人如鬼魅般同时扑出,刀、剑、判官笔、链子枪,四件奇门兵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攻来,彻底封死了苏明远所有闪避空间。更棘手的是,四人步伐交错,气息相连,隐隐构成一座杀气凛冽的合击阵法——地宗秘传的“四合诛仙阵”。此阵一成,四人气机互为犄角,攻守一体,威力陡增数倍。
苏明远心头一凛,深知陷入阵中极为不利。他心念电转,回想起慧明师太日间看似无意的提点:“……潇湘丫头那一脉,与现今坐镇总坛的那位‘宗主’,可是积怨已深呐……”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他故意在闪避刀锋时,左肩微微一顿,卖了个破绽。使刀的黑衣人果然中计,以为有机可乘,暴喝一声,刀势更猛,直劈而下!就在刀锋即将及体的刹那,苏明远身形如陀螺般猛地一旋,非但巧妙卸去大半力道,更借势一带,将那名黑衣人连人带刀引向正欲从侧翼进攻的潇湘姑娘!
“小心!”潇湘姑娘惊呼,被迫回剑自保,软剑与钢刀相撞,发出刺耳的交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原本严丝合缝的阵法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
机会!
苏明远眼中精光一闪,身法瞬间展至极致。他不与四人硬拼,而是将《镇狱伏魔功》中“借力打力”、“导气归虚”的诀窍运用到极致,如游鱼般在刀光剑影中穿梭。他或引对方的刀锋去格挡同伴的判官笔,或轻拍使链子枪者的肘部,让其攻势偏向另一人。不过十来个回合,四名黑衣人已是手忙脚乱,惊呼连连,阵势大乱。
“砰!砰!砰!砰!”
苏明远看准时机,接连四掌拍出,掌力阴柔巧妙,并非旨在伤人,而是精准地击中四人穴道。四人闷哼一声,相继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场中只剩下脸色煞白的潇湘姑娘。她剑法虽精,但失了阵法依仗,独力难支,不过数招之间,便被苏明远寻隙一指点中肩井穴,软剑“当啷”落地。
“姑娘,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谈谈了么?”苏明远制住她周身几处大穴,语气依旧平淡。
潇湘姑娘咬紧下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慌乱。然而,就在苏明远稍稍松懈的瞬间,她眼底掠过一抹狠色,垂下的右手袖口中,一缕细若发丝、几近透明的银线悄无声息地弹出,如活物般缠上了苏明远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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