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和十六年八月,骄阳似火,却化不开邢州(今河北邢台)故地弥漫的血腥与肃杀。自张归霸兵败溃逃,其苦心经营月余的营垒化为焦土,这片位于太行山东麓、控扼河北与河东、昭义交通的要冲之地,便成了天下目光新的聚焦点,更沦为三方势力疯狂角力、血肉相搏的修罗场。
邢州城(此时城池在昭义控制下,但周边已成战场)东南五十里,原张归霸大营废墟以西十里,一座规模更大、更加坚固的营盘正在短短数日内拔地而起。汴州宣武军大将葛从周,统兵三万,星夜兼程北上,在确认张归霸惨败、李思安部失去联系后,并未贸然进攻,而是选择了最稳妥也最致命的策略——扎硬寨,打呆仗。他背靠滏水,依山立营,深挖壕堑,广设拒马,将数万大军打造成一个无从下口的钢铁刺猬。营中,抛石机、床弩林立,旌旗蔽日,每日炊烟遮天,显示出雄厚的实力与持久的决心。
葛从周用兵,沉稳如山,最善防守反击。他深知沙陀骑兵野战之利,昭义军新胜之锐,故绝不浪战。他的战略意图清晰无比:以自身为饵,也为主力,牢牢钉在此地,吸引河东、昭义联军主力前来围攻,将其牢牢牵制在邢州城下。与此同时,南线河阳的杨师厚部得到严令,加强对黄河渡口的压力,做出随时可能大举北上的姿态,迫使昭义军无法从南线抽调过多兵力。而梁王朱温,正在汴州疯狂集结后续兵力与粮草,一旦邢州战事胶着,或出现战机,真正的雷霆一击便将降临。
邢州城,临时节度使行辕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王琨、周德威(沙陀军代表)、以及从潞州火速赶来的冯渊,三人对着舆图,面色皆无比严峻。
“葛从周这老乌龟,摆明了是要耗死我们!” 周德威一拳砸在案上,他性格刚烈,最不耐这种对峙,“我军与昭义兄弟合兵,虽有三万之众,然新得邢州,缴获虽丰,粮草转运亦难。葛从周营垒坚固,兵力雄厚,强攻必是尸山血海,正中朱温下怀!”
王琨眉头紧锁:“葛从周善守,天下皆知。其按兵不动,一是惧我联军野战,二是等梁王后续部署。然我军若久困于此,南线杨师厚威胁日增,潞州根本之地兵力空虚,若朱温另遣奇兵……后果不堪设想。晋王那边……” 他看向周德威。
周德威脸色一黯,低声道:“晋王病体……愈发沉重,近日已难起身理事。存勖世子虽竭力支撑,然威望未立,诸将心思各异。此番能遣末将率军前来,已是不易。后续援兵、粮草……恐难以为继。世子有言,此战关键,在于速决,在于打疼朱温,迫其暂退,为河东赢得喘息之机。”
冯渊捻须,缓缓道:“二位将军所言,皆切中要害。葛从周意在拖延,消耗。然,拖不起的是我们,是河东。朱温可以等,我们等不得。为今之计,唯有主动求战,而且,必须战而胜之,至少,要打得葛从周不敢再轻易北犯!”
“如何战?” 王琨、周德威齐声问。
冯渊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向葛从周大营侧后,滏水上游方向:“葛从周背水立营,固然稳妥,然亦有其隐患。其粮道,主要依赖后方转运,以及滏水漕运。我军新胜,士气可用,尤其……将军(指李铁崖)新练之玄甲铁骑,已初具规模,正可一试锋芒!”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意,可三管齐下。其一,由王将军率昭义步卒主力,于正面列阵,多设旌旗鼓噪,做出欲要大举强攻之态势,吸引葛从周注意,将其主力牢牢牵制在营前。”
“其二,”他指向周德威,“请周将军率沙陀精骑,绕行至敌营西侧山麓,利用骑兵机动,不断袭扰其侧翼,焚其外围哨卡,剪其游骑,疲其士卒,令其不得安宁,并伺机攻击其陆路运粮队!”
“其三,也是关键一击!”冯渊手指重重点在滏水上游某处,“精选敢死之士,乘夜潜行至上流,筑坝蓄水,待时机成熟,决水灌敌!不指望水淹七军,但求混乱其营,尤其是其沿河码头、仓廪!同时,以玄甲铁骑为先锋,步卒跟进,直扑其因水乱而可能出现的防御缺口!不求全歼,但求重创,焚其粮草,毁其器械,动摇其军心!”
王琨眼中光芒大盛:“先生此计大妙!正奇相合,水火并进!玄甲营新成,正需硬仗磨砺!只是……决水之计,关乎天时地利,需精密计算,且一旦发动,敌我营地皆可能受影响,需提前准备。”
“此事交由老夫与工兵营。”冯渊道,“然,此计行险,葛从周非易与之辈,未必没有防备。更需提防……那支消失的李思安部。”
提到李思安,三人神色又是一凛。那支八千人的宣武精锐,自“鬼见愁”峡谷反杀李嗣肱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无确切消息。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是隐匿山中,还是已然绕道别处?这支失去踪迹的尖刀,始终是悬在联军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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