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没人信，王建国冷冷一笑:“谁能冒充您？”
“那狗爬似的字，谁能模仿您？爸，您就别嘴硬了”。
“更别说，还有那么多人看到，是您亲自去报名的”。
争吵声、哭声搅成一团，王家的土坯房仿佛都在颤抖。
王福来看着满屋子不信任的眼神，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窝囊过，被人坑了不说。
还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王福来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重重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白得像纸。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嘶哑的咳嗽，“咳咳！！！”
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爸！”
王建国看到父亲这模样，愣了一下，语气稍缓，却还是带着怀疑。
“您要是真没拿，那补贴到底去哪了？总不能凭空消失了吧？”
闻言，李秀莲也停了哭，凑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
嘟囔着，“别是气出个三长两短，到时候谁带着一家子去北大荒？”
王福来闭着眼，缓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目光扫过儿孙。
突然叹了口气，声音沙哑:“去翻箱倒柜，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找出来”。
他顿了顿，眼眶泛红，“就算被坑了，就算没补贴”。
“我们一大家子，总不能光着身子去北大荒”。
一家人愣了愣，随即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行动起来。
王建国翻出了祖传的铜烟壶，张昭娣拿出了陪嫁的银镯子。
三个孙子找出了，舍不得穿的的确良衬衫。王芳华姐妹俩，把攒了多年的碎花布包递了过来。
很快……一件件旧物被摆放在地上，像一堆卑微的希望。
王福来看着这些，突然想起报名时被指认的——林根生。
〖难道是他吗？他总觉得我们一家人趴在他身上吸血。〗
〖会不会是他搞的鬼？〗
想到这里，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这笔账，我记下了，等从北大荒回来，我一定跟他没完”。
可眼下，还是得先顾着眼前的难关，一家人忙碌着收拾东西。
偶尔的叹气声，取代了之前的争吵，却弥漫着更深的绝望。
另一边，知青办的人，敲锣打鼓的来到林家，林根生看着手里的锦旗，也是一脸的懵逼。
〖怎么还给我发锦旗？我这辈子，干过好事吗？我咋不记得了？〗
“同志，你们这是？”
知青办的小李，笑呵呵的，“林老爷子，还得是您觉悟高啊！”
自己的觉悟高？是吗？
林根生被夸的有点怀疑人生了，满脸的茫然。
小李的话还在继续，“下乡这种事情，换作别人家，都是躲的躲藏的藏”。
“可您居然给一家老小都报名，您家八口人，全都报名下乡了”。
“而且下乡地址，还是艰苦的陕北……”
说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声音陡然拔高，“林老爷子，谢谢您支持国家的政策”。
“谢谢您支持。我们知青办的工作。能得到这个锦旗，您是实至名归的”。
……
“放你娘的屁！”
林根生猛地把锦旗摔在地上，红绸子上的金字被泥土沾污。
像他此刻狰狞的脸，“我啥时候给全家报的名？”
“你们知青办的……是不是瞎了眼，认错人了？”
他一把揪住小李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
“老子活了六十年，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就是没干过觉悟高的事”。
“你们这是栽赃陷害，想把我们林家往火坑里推”。
张桂英也懵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扑上来帮腔，对着知青办的人又抓又挠。
“天杀的，我们家卫国两口子在厂里好好上班”。
“孙子们还等着娶媳妇，凭啥去那鸟不拉屎的陕北？”
“你们赔我家的好日子”。
刚从厂里下班，林卫国一进门就看到这阵仗，他慌了神，“爸、妈，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我们啥时候要下乡了？”
林明军三兄弟更是炸了锅，林明军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
“敢坑我们林家？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别想走”。
小李被林根生揪得喘不过气，脸涨得通红，“林老爷子，您别不讲理”。
“报名表上有您的签名，还有好多人都能作证”。
“就是您亲自来知青办报的名”。
“签名？”
林卫国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知青办的小李，“我爸大字不识一个”。
“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怎么去报签名？你们这是胡说八道”。
围观的人群，早就把林家给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窃笑:“这林家跟王家真是难兄难弟，都被人坑了？”
“我咋那么不信呢？”
也有人摇头，“怕不是两人演的双簧，想反悔下乡，或者……想多拿下乡补贴？”
此时暴怒的林根生，压根就没有听到周围人说的话，抬脚就踹翻了门口的石磨。
“嘭！！！”
“是王福来，肯定是那个老东西搞的鬼，他跟我不对付，这是故意整我呢！”
“我要去革委会告他，告你们知青办不分青红皂白” 。
“老爷子，您别冲动！”
小李赶紧拦住他，“报名是大事，哪能说改就改？”
“要么去下乡，要么去农场改造，您自己选”。
“选个屁选”。
“哐当……”
林根生一甩胳膊，手里的铁棍砸在地上，“我林根生活了六十年，从没干过这种糊涂事”。
“今天这锦旗我不接，这下乡我也不去，有本事你们就把我抓起来”。
围观的人群越聚越多，议论声嗡嗡作响。
张桂英急得直哭。
林明军兄弟几个攥着拳头，恨不得冲上去跟知青办的人理论。
小李也火了，拔高声音:“您要是敢违抗政策”。
“我们现在就去革委会反映，到时候，可就不是下乡那么简单了”。
认死理的林根生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去就去，我倒要看看，革委会是不是不讲道理”。
小李被这阵仗吓得不轻，赶紧招呼同伴，“走，咱们去革委会评理”。
“我还就不信了，还能让你们颠倒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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