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苑,百艺堂。
晨曦微露,薄雾尚未散尽,堂内却已坐满了人。与首日开课时的怯懦与好奇不同,今日学堂内的气氛,多了几分专注与…灼热。
讲台上,景云岫依旧一身素净青衣,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扫过台下时,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穿透力。新生的右臂自然垂落,指尖偶尔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几不可闻的、带着奇异律动的轻响。
她今日讲授的,并非急救,而是…算术。
并非《九章算术》中那些晦涩的难题,而是最基础的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的符号与规则、以及…简易的记账法。她讲得深入浅出,结合市井买卖、家中开支的实例,台下无论贫富出身的女学生们,都听得目不转睛,时而恍然,时而蹙眉思索。
这些知识,看似平常,却是在这“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道下,真正能让人握住自己命脉的钥匙。能看懂账本,便能知家底盈亏,能不被轻易蒙骗,甚至…能为自己谋一份立身的产业。
“数字…非是男子的专利。”景云岫声音平淡,却字字清晰,“识数明账,方能心中有尺,行事有度,不为他人所左右。”
台下,那位昨日翻墙偷听、今日已正式登记入学的御史家小丫鬟,攥紧了偷偷带来的炭笔和粗糙草纸,用力地记下每一个符号,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而坐在后排几位戴着帷帽、由丫鬟陪着的富家小姐,也悄然放下了最初的矜持与不屑,开始认真聆听。她们或许不缺钱,但从未有人告诉她们,如何真正“掌控”这些财富。
知识的力量,如同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干涸的心田,改变着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
课至中途,堂外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和…诵经之声?
景云岫眸光微凝,并未停顿授课。宋小蝶悄然从侧门出去,片刻后回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景云岫面色不变,只微微颔首,继续讲课。
堂外,惊鸿苑大门前,果然聚集了数十名身着褐色僧衣的和尚,为首一位老僧面容枯槁,手持念珠,正闭目高声诵经,身后僧众随之附和,梵音阵阵,庄严肃穆。周围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了尘大师?他不是城外枯禅寺的得道高僧吗?怎么来这儿念经了?”
“这你还不知道?惊鸿苑要排那个…那个《白蛇传》!讲妖孽和书生谈情说爱,还对抗高僧法海!这岂不是亵渎佛法?”
“啊?竟有此事?难怪大师要来…这是要净化此地妖氛啊!”
“玲珑夫人这次怕是惹众怒了…”
舆论的风向,总是变得飞快。昨日还在盛赞“文曲星下凡”,今日便有“高僧”前来问罪。
孙有福急得满头大汗,带着伙计试图劝解,却被那梵音压得说不出话。宋青阳按着腰间的短棍,脸色铁青,却也不敢对出家人轻易动粗。
诵经声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学堂下课钟声响起。
百艺堂的门打开,学生们鱼贯而出,看到门外景象,皆是一愣,有些胆小的顿时面露怯色。
就在这时,景云岫缓步走了出来。她目光平静地扫过那群和尚,最后落在那位了尘大师身上。
“大师不在深山修行,来我这市井学堂门前诵经,所为何事?”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梵音。
了尘大师睁开眼,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淡漠:“阿弥陀佛。女施主此地,即将搬演亵渎我佛、蛊惑人心之邪戏,老衲特来诵经化解,以免妖言流毒,害了众生。”
“邪戏?”景云岫眉梢微挑,“大师指的是《白蛇传》?”
“正是。人妖相恋,悖逆人伦;诋毁高僧,亵渎佛法。此等邪说,岂能流传于世?女施主身为女子,更应谨守本分,宣扬妇德,而非行此惑乱之事。”了尘大师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景云岫闻言,并未动怒,反而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原来大师已知戏文全本?不知大师从何处得知?我这《白蛇传》尚未开排,剧本更是秘不外传。大师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听了某些有心人的片面之词,便先入为主,定了我的罪?”
了尘大师微微一怔,捻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
景云岫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继续道:“佛法无边,普度众生。敢问大师,众生可包括妖?若那白蛇真心向善,千年修行只为报恩,一心皈依,佛法…可容她否?那法海禅师,若只因‘人妖殊途’便棒打鸳鸯,镇压善妖,究竟是维护佛法,还是…执着于相,犯了嗔戒?”
她声音清越,句句反问,直指核心!将一个简单的“亵渎”问题,提升到了佛理辩驳的层面!
了尘大师眉头微蹙,他身后一些年轻僧侣更是面露迟疑。
周围百姓也听得呆了,低声议论起来:“玲珑夫人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啊…”
“是啊,佛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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