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绝了他的好意,凭着他指的方向,挤上了公交车。
罗湖那地方,空气里飘的味道都不一样,像是钞票、香水和高档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我没急着动手,像个地下党一样,顶着大太阳在那几条有名的街区来回溜达,观察各家铺面的成色。
最后,一家叫“港粤斋”的店让我停了脚步。门脸不大,装修得却有几分古韵,玻璃橱窗里摆着几件高仿的明清瓷器,看着像模像样。关键是里头客人不多,一个戴着大金戒指、脑袋溜圆的胖子老板正悠闲地拿着把紫砂壶自斟自饮,一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气定神闲。就这了,看着既专业,又透着股“专坑有钱人”的沉稳劲儿。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咚声。
那胖子老板抬了下眼皮,扫了我一眼,目光在我那身皱巴巴的西装上停留了半秒,便又垂下眼皮继续摆弄他的茶具,从喉咙里懒洋洋地哼出一句:“随便睇睇啦。”
我走到红木柜台前,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老板,您好。有件东西,想请您给帮忙掌掌眼。”
他这才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一双小眼睛像两把精密的刷子,把我从头到脚细细地刷了一遍,眼神里的审视和轻蔑毫不掩饰。
“咩好嘢啊?拎出来睇下啦。”(什么好东西啊?拿出来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从内兜掏出那层层包裹的布包,放在柜台的绒布上,一层层揭开。当那枚墨绿色、刻满蝌蚪文的玉琮完全暴露在店内昏黄的射灯下时,它那古朴深沉的质感,似乎让周围那些瓶瓶罐罐瞬间黯淡了些许。
可老板的反应却像一盆冷水。
他甚至连手套都没戴,只是歪着头,用眼角瞥了一眼,嘴角就向下撇去,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呵,靓仔,新来的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还得绷住:“老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系,”他拖长了音调,伸出胖手指虚点了点玉琮,“呢嚿嘢,一眼假嘅功夫都省翻咯。”(这东西,连说它一眼假都省了。)
“不可能!”我下意识地提高了声调,试图用准备好的知识砸晕他,“老板,您再仔细瞧瞧!这鸡骨白沁色,这玻璃光包浆,还有这‘神人兽面纹’的变体,这绝对是良渚文化晚期的高等级礼器!还有这些符号,可能是比甲骨文更早的原始文字雏形,这学术价值……”
“得啦得啦!学术价值?”他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我的话,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靓仔,我喺哩行浸淫二十几年,你同我讲学术?”
他用两根胖得像胡萝卜一样的手指,极其随意地捏起那枚玉琮,就像捏起一块油腻的臭豆腐,在我惊恐的目光中,“当”一声随手扔回绒布上。
“你呢嚿嘢,料子嘛,还算有啲年纪,顶天清末民初嘅石头。上面嘅花纹,全部系现代机器工,再用强酸咬过嘅。骗下啲初来乍到嘅港客还行,你当我喺傻嘅?”(你这东西,料子嘛,还算有点年纪,顶多清末民初的石头。上面的花纹,全是现代机器工,再用强酸咬过的。骗骗那些初来乍到的港客还行,你当我是傻的?)
我脸上一阵发热,不是羞辱,是愤怒的火苗蹭蹭往上冒。这老狐狸,根本不是没看懂,他是在往死里压价,想用白菜价捡个天大的漏。
老板重新拿起他的紫砂小壶,啜了一口,根本不再看我,“睇你都像个读书人,出来行唔容易。呢嚿烂石头,我当交个朋友,出个价啦。”
他慢悠悠地伸出两根胖手指。
“两千蚊。卖,就摞钱。唔卖,就拎嘢走人,唔好阻住地球转。”(两千块。卖,就拿钱。不卖,就拿东西走人,别耽误工夫。)
两千块。这是赤裸裸的侮辱,是把我当叫花子打发。
老板见我只是死死盯着他,也不说话,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行啦行啦,唔卖就快啲走啦,我哩度唔系博物馆,唔系给你研究学术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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