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高崔克·格尼森与菲利克斯·耶格尔初次踏入“先驱侍酒”后,他们便成了酒馆的常客。通常是在黄昏时分,当米拉格连诺的最后一抹夕阳将天空染成瑰丽的橙红色,城市从白日的喧嚣逐渐转向夜晚的狂欢时,那扇熟悉的橡木门便会“吱呀”一声被推开。矮人屠夫那敦实如山的身影总是率先挤进来,身后跟着他那位温文尔雅的诗人同伴。
他们的到来,渐渐成了酒馆一道独特的风景。起初,其他佣兵和水手们还会对高崔克那骇人的外形和腰间的巨斧投以敬畏甚至恐惧的目光,但日子久了,见他除了默默喝酒,偶尔对菲利克斯的话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外,并无其他出格举动,众人也就习以为常。当然,没人敢去招惹他,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足以让最鲁莽的醉汉也保持清醒的距离。
李易铭依旧在吧台后忙碌。他已经习惯了这对奇特的组合。每次他们进来,李易铭都会提前准备好一大扎冰镇的布格曼XXOO给高崔克,再给菲利克斯端上一杯他精心调制的“绿野仙踪”。
“李,我的朋友,你这‘绿野仙踪’真是越喝越有味道。”菲利克斯通常会这样开头,他端着那翠绿色的酒液,对着灯光欣赏片刻,仿佛那不仅仅是一杯酒,而是一件艺术品,“它让我想起了帝国北部那些古老的森林,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李易铭会微笑着回应:“菲利克斯先生过奖了,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他知道菲利克斯喜欢用诗意的语言来描述事物,这与他流亡诗人的身份倒是十分契合。
高崔克则会一把抓过他的酒扎,仰头灌下一大口,然后重重地顿在吧台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偶尔会含糊不清地嘟囔一句:“矮人酒,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麦酒的泡沫和摇曳的灯火中,三人之间的隔阂如同冰雪消融般渐渐褪去。菲利克斯是个天生的健谈者,他有着诗人特有的敏锐观察力和丰富的情感。他对李易铭那带着东方口音的通用语、束发的习惯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与提利尔截然不同的思维方式都充满了好奇。
“李,你总说你在震旦长大,”一个微醺的夜晚,菲利克斯晃着杯中的“绿野仙踪”,眼神迷离地看着李易铭,“震旦……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我只在古老的卷轴和吟游诗人的歌谣中听到过它的名字,说那里有无尽的长城,有玉石铺就的宫殿,还有会喷吐星辰的龙。”
李易铭擦拭着一个刚洗净的铜制酒杯,动作不疾不徐。他抬起头,昏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投下摇曳的光影。关于震旦,他有很多可以说,也有很多不能说。他选择了那些相对平和与美好的部分。
“震旦很大,菲利克斯先生,”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它有连绵不绝的山脉,也有广阔无垠的平原。长城确实存在,像一条巨龙般守护着北方的疆土。至于玉石宫殿和喷火巨龙……或许在天子的皇城里有吧,我只是个小地方长大的人,未曾亲眼见过。”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养父是个商人,我们住在沿海的城市海褀。那里有很多高大的木楼,飞檐翘角,挂着红色的灯笼。街上车水马龙,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带着各地的奇珍异宝。人们穿着丝绸的衣袍,说着与这里截然不同的语言。”
“海褀……”菲利克斯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充满了向往,“听起来就像一个梦幻般的港口。你们那里也喝酒吗?喝什么样的酒?”
李易铭笑了:“当然喝酒。我们有米酒,用稻米酿造,口感温和,后劲却不小。还有一些烈性的烧酒,是用高粱或者其他谷物蒸馏而成,足以让最强壮的诺斯卡蛮子也醉倒。”他想起了养父酒窖里那些散发着浓郁香气的酒坛,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听起来不错,”菲利克斯咂了咂嘴,“有机会真想尝尝。那你又是怎么会想到来西方的呢?震旦离这里……简直是世界的另一端。”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触及了李易铭不愿轻易示人的过往。他的笑容淡了几分,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巧妙地避开了:“我养父是个喜欢游历的人,他常常跟我说起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他说,一个真正的商人,不仅要懂得货物的价值,更要了解不同地方的人心。他去世后,我继承了他的商队,也想循着他的足迹,看看这个世界。”
他没有提及商队的覆灭,没有提及长牙之路的血腥,更没有提及那个如同噩梦般盘踞在他记忆深处的哈尔·冈西。这些伤疤太深,不适合在酒馆的喧嚣中揭开。
菲利克斯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一丝沉重,善解人意地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的调酒手艺,也是在震旦学的吗?这‘绿野仙踪’的配方,充满了东方的神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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