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经过了一片“瀑布”,那并非是水,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发光的种子构成的洪流,从高处的穹顶倾泻而下,落入一个巨大的、由水晶构成的湖泊,激起一圈圈能量的涟漪。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其他的“居民”。一些是与引路侍女一样的木精灵,他们穿着同样由自然之物编织的衣物,容貌俊美,神情淡漠,如同这片森林的幽灵,在林间穿梭,或是静静地倚靠在树干上,仿佛在与植物进行无声的交流。还有一些是更加奇特的生物,长着鹿角、却有着人身鸟爪的森林精魂,浑身由苔藓和树皮构成的、行动迟缓的树人,以及一些被驯化的、眼神中闪烁着智慧光芒的巨兽,它们慵懒地趴在树荫下,对这几个外来者投以冷漠而审视的一瞥。
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都散发着与这片空间融为一体的气息。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李易铭三人,则是闯入这个完美世界的、不和谐的杂音。被无数道目光注视的感觉是如此强烈,仿佛他们赤身裸体地走在审判的广场上,每一个毛孔,每一次心跳,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阿丽莎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指挥官,她宁愿面对十万大军的正面冲锋,也不愿承受这种无声的、无处不在的审视。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酷刑,在不断地消磨她的意志,考验她的神经。她的手已经因为过度用力而握得发白,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终于,在穿过这片令人眼花缭乱、也令人心惊胆战的奇幻森林后,引路的侍女在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前停下了脚步。
空地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被环形水渠所包围的圆形石台。石台由一整块巨大的、如同镜面般光滑的黑色玉石构成,玉石的表面倒映着穹顶上流转的星云和光华,显得深邃而神秘。水渠中流淌的不是水,而是之前见过的液态月光,无数圣洁的白色睡莲在其中静静绽放。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只有水渠中液体缓缓流动的、如同叹息般的声音。空气中那股强大的魔法威压,在这里达到了顶峰,如同实质的、看不见的山峰,沉甸甸地压在三人的灵魂之上。
这里,就是“镜语之厅”。一个审判之地,一个真相将被映照之地。
那名木精灵侍女没有踏入水渠环绕的范围,她只是侧过身,对着那片空无一人的石台微微躬身,然后用她那毫无感情的语调说道:“请在此等候。主人……即刻便至。”
说完,她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现在,只剩下他们三人,被困在这座孤岛般的石台上,等待着未知的命运裁决。
李易铭努力维持着“奥莱恩”的虚弱,被两人架着,双脚终于踏上了那冰冷而光滑的黑色玉石地面。一股奇异的能量顺着他的脚底瞬间传遍全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这块玉石照了一下,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秘密,都有一种要被彻底暴露出来的错觉。他心中一凛,立刻收束心神,将自己的意识龟缩在最深处,才勉强抵挡住了这股窥探。
哈格林的情况更加糟糕,她踏上石台的瞬间,便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这片区域的生命能量是如此纯粹和集中,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片由浓硫酸构成的海洋。她感觉自己的魔法正在被飞速地净化、瓦解。
阿丽莎一把将她拽住,低声喝道:“稳住!别露馅!”
哈格林咬着牙,点了点头,强撑着站直了身体。她的眼中充满了血丝,既是痛苦,也是刻骨的仇恨。这里,就是她导师陨落的地方吗?这美丽得如同天堂般的圣所,对她而言,却是比最深的地狱还要恐怖的刑场。
三人站在空旷的石台中央,如同三只被蛛网困住的飞蛾,显得无比渺小和无助。他们环顾四周,那片奇幻的森林在水渠之外静静地矗立着,每一片叶子,每一根藤蔓,都像是一只只沉默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每一秒钟,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等待,是最残忍的折磨。李易铭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身边两人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以及哈格林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压抑的喘息声。
就在他们的神经即将被这无尽的等待彻底绷断之时,异变,终于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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