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巫林中无处不在的魔法能量彻底冻结。
李易铭的呼吸停滞了。并非出于意志,而是一种身体最原始的、面对无法理解之事的本能反应。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颗滚落在地毯上的头颅上,那张曾经在他梦魇中无数次出现的面孔,此刻正以一种无比丑陋和滑稽的姿态仰视着他。
奥莱恩。
森林之王,艾索洛伦的永恒猎手,那个被认为是半神的存在。他的头颅就在这里,就在李易铭的脚下。
头颅上的双眼圆睁,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惊骇与难以置信。那双曾经蕴含着森林般深邃与狂野的绿色眼眸,此刻已是一片浑浊的死寂,如同两潭被污染的、干涸的池塘。他那标志性的鹿角王冠早已不知所踪,乱蓬蓬的金发上沾满了干涸的血迹、泥土和几片破碎的枯叶,曾经的神性与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作为一个被猎杀的生物最纯粹的狼狈与终结。脖颈处那平滑而狰狞的切口昭示着斩杀者无与伦比的技艺与力量,一击致命,没有任何多余的挣扎痕迹。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败和林地泥土的微弱气味,钻入李易铭的鼻腔。这气味是如此真实,如此具体,它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强行撬开了李易铭被震惊所麻痹的感官。
复仇……完成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升起,却未带来丝毫的喜悦或满足。没有手刃仇敌的快感,没有大仇得报的释然,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晕眩的空虚。就好像他一直在攀登一座险峻的、由仇恨构筑的山峰,当他以为自己即将抵达顶峰时,却发现整座山峰突然从他脚下消失了,让他悬浮在万丈深渊之上,无处着力。
他的复仇,他许下的诺言,他此行最核心、最根本的目标,竟是以这样一种荒谬的方式,被另一个人,当作一份“礼物”呈现在他面前。
他甚至没有参与其中。
这不仅仅是目标的达成,这是一种剥夺。他被剥夺了亲手复仇的权利,被剥夺了将自己的愤怒与痛苦倾泻在仇人身上的资格。他的仇恨,他的执念,他为之筹谋的一切,都在这颗头颅面前,变得像一个笑话。
“你……”李易铭的喉咙干涩得发痛,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视线缓缓地、一寸一寸地从奥莱恩的头颅上移开,最终落在了那个始作俑者身上。
阿洛涵。
她就站在那里,双臂环胸,嘴角挂着一丝冰冷而玩味的笑意。她身上的战斗皮甲还带着夜露的寒气,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贴在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毫不掩饰地审视着李易铭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完成的、最得意的艺术品——这件艺术品,不仅包括那颗头颅,更包括李易铭此刻的震惊与失魂落魄。
“我从第一天起就知道你是谁。”她重复道,声音清晰而残酷,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飞刀,精准地刺入李易铭的认知,“李易铭。那个在提利尔,就能让整个世界都为之侧目的男人。”
原来,从始至终,他都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玻璃箱里的虫子,他自以为隐秘的行动,他精心设计的伪装,他与阿丽莎、哈格林的每一次密谋,在对方眼中,都只是一场一览无余的、乏味的戏剧。
过去这段时间的每一幕都在他脑海中飞速回放,每一个细节都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不寒而栗的解读。
阿洛涵邀请他去“狩猎”林中猛兽,那不是试探,而是评估。她评估的不是“奥莱恩”的残余战力,而是李易铭本人在逆境中的战斗本能和力量。
她在竞技场上的每一次猛攻,都不仅仅是“助兴”的比试,而是在丈量他的极限,品味他的坚韧,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驯兽师在确认一头猛兽是否值得她花费精力去征服。
她与他讨论战争与策略,也不是在寻求盟友的见解,而是在剖析他的思想,欣赏他的智慧,如同欣赏一件珍宝的内在纹理。
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份毫不掩饰的侵略性和兴趣,原来从一开始就不是针对那个虚假的“奥莱恩”,而是赤裸裸地投向了他——李易铭。
而他,自诩为棋手,却早已沦为棋子,甚至连自己是棋子都懵然不觉。这种认知上的彻底颠覆,对他自尊心和智慧的打击,甚至超过了复仇被夺走的空虚感。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辱感和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为什么?”李易铭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尽管内心翻江倒海,但他知道,此刻任何情绪化的表现都只会让对方更加愉悦。他必须保持冷静,必须像过去面对任何绝境时一样,迅速解析情报,评估局势,找出破局的可能。
“为什么?”阿洛涵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问题,她向前走了两步,高筒皮靴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却带着千钧的压迫感。“因为这很有趣,不是吗?看着你,一个如此强大的灵魂,像一只受伤的狼一样,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自己所有的爪牙,伪装成另一只更虚弱的野兽,试图在我的森林里寻求庇护……和猎杀你的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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