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器的红色数字在黑暗里扎眼得疼
00:05:00,最后五分钟。
沈观掌心攥出冷汗,指节抵着白鸢后背时,两人沿断裂的维修梯下坠,锈蚀的铁梯碎片像带刃的雨丝划过手臂,留下几道浅红血痕,刚破的伤口立刻渗出血珠,风一吹就是火辣辣的疼。
竖井直径足有十米,风从井底涌上来,裹着潮湿的金属腥气,还混着类似腐烂纸张的怪味,那是 “业炁能源井” 独有的气息,钻进鼻腔时带着铁锈的涩意,呛得人喉咙发紧。
井壁嵌满人脸形输出阀,金属铸造的眼睑耷拉着,嘴角撇成永恒的痛苦弧度,阀门缝隙里喷溅的高浓度谎言蒸汽,不是透明的,是灰黑色的浊雾,落在裸露皮肤上就泛起细密刺痛,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沈观低头看手腕,皮肤已泛出淡青色,那是蒸汽侵蚀的痕迹,正顺着血管慢慢往上爬。
井底中央,β-04 的半截机械躯壳被三根手臂粗的铁链吊在半空,铁链锈得发黑,却仍死死锁着只剩上半身的金属躯体。
它胸口裂着拳头大的能源插槽,内部芯片闪着幽绿色的光,像濒死者最后跳动的心脏。
四周广播喇叭里,它失真的电子音隔着厚水膜般传来,却字字砸进耳朵:“管理员权限已移交,请手动植入‘御史之舌’,执行自毁。”
白鸢的机械臂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她下意识往沈观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传感器失灵的杂音:“这地方的蒸汽不对劲,我的金属感知快断了。”
沈观点头,摸出小巧的手电筒,光柱扫过井壁时,那些人脸阀的眼睛突然微微颤动,眼缝里漏出一点灰光,像被光线惊醒的怪物。
沈观从内袋掏出那枚染血的芯片,只有拇指指甲大,边缘沾着半干的血痂,血痂边缘微微卷起,蹭过指腹时带着粗糙的颗粒感,那是记者最后一口气时,从嘴角溢出来的血。
当时记者躺在废墟里,胸口插着半截钢筋,却硬是用手指蘸着血,在芯片外壳上刻下 β-04 的签名,笔画用力得几乎刻穿外壳,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没力气写完的叹息。
芯片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余温,是记者没散尽的体温。
沈观用指腹摩挲签名的刻痕,能摸到凹凸的纹路,芯片背面斜斜裂着一道缝,从左上角划到右下角,像个没说完的逗号,又像记者临终时没能闭上的眼睛。
他想起几小时前的场景:记者的声音轻得像游丝,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嵌进沈观的皮肉里:“沈观,这是‘真话备份’,里面有矿难的黑账、器官买卖的流水…… 只有植入 β-04 的主槽,和塔核一起炸了,才能让全城的人都看见。”
植入方式他早记熟了:必须将芯片准确插进能源主槽,且植入者要在爆炸瞬间保持 “发声”,不是说话,是让身体产生持续共振,否则系统会判定真话为 “静音”,所有数据都会被销毁。
沈观握紧芯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和凝固的血迹,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不行,换我来!”
白鸢突然伸手按住沈观的手,机械手指关节泛着白,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你还得去 17 层,孽镜还在等你激活,你不能死在这儿。”
沈观缓缓摇头,抽出被按住的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白鸢的机械臂,那是上次为了救他,被矿石砸坏的,凹痕里还卡着半粒深褐色的矿石碎屑,是矿洞救援时留下的。
他用一贯的刑侦口吻,一字一句列出不可能,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第一,你的心跳频率和共振密钥不符,β-04 的系统只认我的心跳,当年他帮我做契印时,就把我的心跳数据录进去了。”
白鸢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沈观打断:
“第二,你的剪刀属性是‘切断’,只能瞬间爆发力量,没法维持 7 秒的持续输出,而真话传输需要 7 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芯片上,瞳孔微微收缩,声音里多了层压不住的沉郁:
“第三,记者临死前说,要我亲手还他这支‘麦克’,这芯片是他的舌头,我得替他送回去。”
说话间,他轻轻推开白鸢的机械臂,指腹擦过那道凹痕:
“替我剪断后面的路,别让那些守卫追下来。”
白鸢的眼眶突然红了,她别过脸,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再转过来时,嘴角扯出个潇洒的笑,却藏不住声音里的颤:
“行,不过你欠我一句真话,等你从 17 层出来,得告诉我,你当年为什么要放弃刑侦队。”
白鸢从背后抽出断流剪,通体银白的剪刃上刻着细密的家族图腾,纹路里还残留着上次战斗的划痕。
她将断流剪抛向空中,剪刀旋转时发出 “嗡” 的轻响,像蜂鸣却更锐利,在空荡的竖井里撞出细碎的回音。
剪柄突然分裂成两束,像展开的翅膀:一束带着尖锐的倒钩,“咻” 地钉入井壁,金属与岩石碰撞的脆响回荡开来,激起一阵碎石;另一束悬在 β-04 头顶,剪刃微微张开,像随时准备支撑的支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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