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房的恒温系统 “咔嗒” 一声炸了。
最先袭来的是刺骨的寒,不是普通的冷,是像有无数根冰针顺着沈观的裤脚往上爬,贴在皮肤上瞬间冻得发麻,连呼吸都带着白气,吸进肺里像吞了碎冰碴子。他刚想搓搓胳膊,脚下的合金板突然 “嗡” 地掀起,暗绿色的数据流光从缝隙里涌出来,带着电子设备烧焦的糊味,呛得他猛咳了两声。
“嗖!”
一面全息档案屏突然从光里浮起来,边缘的蓝光扭得像索命的鬼,裹着泛黄的纸页残影飞速翻动。每翻一页,就发出 “哗啦” 的脆响,那声音太熟悉了,像沈观小时候在老家见过的、暴雨夜被洪水冲开的棺材板,混着陈年霉味和铁锈气,往鼻子里钻,熏得喉咙发紧,连胃里都跟着翻腾。
“嘀嗒!”
屏顶的血色倒计时突然砸下来,45 秒的数字红得刺眼。每跳一下,就有细碎的红光往下掉,落在沈观裸露的手背上,凉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血,比缠在他身上的藤蔓倒刺还疼。
那些暗褐色的藤蔓不知是啥变异植物,表面布满半寸长的倒刺,尖头上泛着荧光绿的毒。它们像活过来的蛇,死死缠在沈观的腰腹和手腕上,倒刺扎进肉里的瞬间,一股麻痹毒素顺着血管往心脏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毒素的轨迹:从腰腹到胸口,再到指尖,每爬一寸,皮肤就麻一分,连手指都开始微微抽搐。
唯独左胸的契印烧得反常。
像有团烧红的烙铁死死抵在肋骨上,灼痛感顺着骨头缝往太阳穴窜,疼得他视线发颤,连耳边的声音都开始飘。他想抬手摸一摸,却被藤蔓拽得更紧,倒刺又扎深了几分,血珠顺着藤蔓往下滴,落在合金板上 “嗒嗒” 响。
“别动!”
白鸢的声音突然贴在耳廓,带着木质纹理特有的沙哑,还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意。沈观偏过头,看见她的木质右臂呈十字形扣在自己的肩膀上,指关节处的年轮纹路绷得凸起,像要裂开,她用了很大的劲,却又刻意收着力道,怕弄疼他。
更让他心头一紧的是白鸢的眼睛:她瞳孔里旋转的年轮,正同步映着档案屏的内容。泛黄的纸页上,“沈观” 两个字被划在括号里,旁边用朱笔写的 “待替换” 三个字,红得像刚流出来的血,刺得他眼睛疼。
沈观的喉结狠狠滚了滚。
七岁那年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养母坐在煤油灯前给他缝校服,针脚本来很整齐,可到领口处突然乱了。她的指尖在布料上磨来磨去,磨得布料起了毛边,连指关节都泛了白。当时沈观凑过去问:“娘,怎么了?” 养母却猛地把校服往怀里一抱,别过脸说:“没咋,老花眼犯了。”
直到此刻,契印的灼痛窜进太阳穴,沈观才猛地懂了,她哪里是老花眼,是在犹豫。犹豫该不该给 “替代品” 缝上象征 “沈家” 的布标,犹豫该不该把这个 “填窟窿” 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
“还有 40 秒!”
白鸢的声音突然拔高,年轮瞳孔骤缩成细线。沈观顺着她的目光往档案屏角落看,一行小字正慢慢浮出来,每个字都像钉子,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亲情税欠缴者:沈氏夫妇,抵押物:亲生女阿青,代偿物:沈观(编号 QY-1996-γ)】
代偿物。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填窟窿的。填阿青走后留下的空,填沈家欠胤氏的债,填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里,最不值钱的那个缺口。
藤蔓的倒刺又往肉里钻了钻,沈观却感觉不到疼了。心里的凉,比身上的寒,重百倍。
“滋啦 ——!”
全息屏突然爆发出刺耳的扫描声,像两条毒蛇在耳边吐信,震得沈观耳膜发疼。没等他反应过来,两道深蓝色的条形码 “唰” 地从屏里飞出来,悬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蓝光刺得人眼晕。
沈观的呼吸瞬间卡壳。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可藤蔓缠得太紧,倒刺趁机往肉里钻得更深,血珠滴在地板上,被档案屏的蓝光一照,“滋啦” 一声就蒸成了白气,连点痕迹都没留下,就像他存在的意义,随时能被抹去。
编号:QY-1996-β
商品名:阿青
属性:亲生女,4 岁
交易价:30 年寿命 ×10(折合胤氏三房年度配额)
状态:已入铁树培养舱,灵魂剥离进度 99.7%,肉体溶解完成
附加记录:交付当日哭闹不止,用指甲挠破胤氏执事左脸颊,追加三级电击镇静处理,电击后仍攥着半块奶糖,糖纸被血浸透
档案旁的全息照片弹出来的瞬间,沈观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照片里的阿青穿着粉色连衣裙,双马尾上扎着红色的蝴蝶结,手里攥着半块奶糖,嘴角翘着一个梨涡,跟他右脸颊上的,一模一样。她的眼睛很亮,像装着星星,正对着镜头笑,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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