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意识在寒冷和疼痛的交替侵袭下，逐渐变得模糊。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飘雪的后苑，回到了那棵老槐树下。只是这一次，没有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只有无尽的寒冷和黑暗……
内殿里，傅沉舟坐在书案后，手中的书卷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殿外那个跪着的身影，像一根刺，扎在他的感知里。他甚至能想象出碎瓷刺入她膝盖的情形，能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
他烦躁地放下书卷，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能看到那个在夜色中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依旧倔强地跪着的轮廓。
为什么还不倒下？为什么不求饶？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肯向他低头吗？
哪怕只是一句软话，一个示弱的眼神……
一种混合着心疼、愤怒、挫败和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担忧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握紧了拳，指骨发出轻微的声响。
最终，在子时更鼓敲响之后，他沉着脸，猛地推开殿门。
寒风瞬间灌入。
江弄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涣散的意识勉强凝聚。她抬起头，看到傅沉舟站在门口，逆着殿内透出的灯光，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那股强大的、冰冷的气场。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她血迹斑斑的膝盖和苍白如纸的脸上，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但他开口的声音，却依旧是冰冷的：
“想明白了？”
江弄影看着他，眼神因为虚弱而有些迷蒙，却依旧带着一种执拗的平静。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微弱而沙哑：
“奴婢……愚钝……请殿下……明示……”
傅沉舟呼吸一窒。
明示？他该如何明示？明示他想要看到她真实的情绪？明示他受不了她这副将他彻底隔绝在外的模样？
他死死地盯着她，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滚回去。别在这里碍孤的眼。”
说完，他像是再多看她一眼都会失控一般，猛地转身，“砰”地一声关上了殿门。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也仿佛敲在了江弄影早已麻木的心上。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仿佛永远不会再为她打开的门，良久，才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撑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艰难地、一点点地从那堆染血的碎瓷片中，站了起来。
每动一下，膝盖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一瘸一拐地，拖着冰冷僵硬、不断渗血的双腿，慢慢地、一步步地，挪向那间属于她的、拥挤而寒冷的排房。
背影在宫灯拉长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孤寂，也格外坚韧。
傅沉舟靠在紧闭的殿门后，听着外面那缓慢而艰难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他缓缓闭上眼，抬手覆上自己的额头，只觉得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和……茫然。
这场他单方面发起的、近乎残忍的较量，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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