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是从傍晚开始砸下来的。
沈砚把车停在烂尾楼对面的梧桐树下时,雨刷器正以最快频率疯狂摆动,却连前方三米的视线都扫不净。雨珠像被人从天上往下泼,砸在引擎盖上发出沉闷的鼓点,混着远处工地塔吊偶尔的金属碰撞声,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他接到那个匿名电话时,正在给解剖刀做第七遍消毒。“城郊,启明路烂尾楼,第三个单元。”对方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去看看吧,沈医生,那里有你熟悉的东西。”
“熟悉的东西”——这四个字像冰锥,猝不及防刺进沈砚后颈的旧伤里。他几乎是立刻抓起外套和那套自制的验尸工具包,钥匙串上挂着的青铜小秤砣(法医资格证吊销后,他用这个代替工作证)在掌心硌出红痕。
五年了,他以为那些“熟悉的东西”早就跟着姐姐沈玥的骨灰一起,埋进了城郊墓园的黄土里。
烂尾楼的铁门早就被拾荒者拆走当废铁卖了,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像肋骨般支棱在雨里。沈砚踩着没过脚踝的积水往里走,防水靴碾过碎玻璃和混凝土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极淡的,被雨水稀释过的血腥味。
他的呼吸骤然变沉,右手下意识摸向工具包里的紫外线灯。
第三个单元的楼道更暗,坍塌的预制板堵了一半去路。沈砚侧身挤过去时,眼镜片被溅上泥水,他摘下镜片,用衬衫袖口胡乱擦了擦——那是件洗得发白的长袖衬衫,即使在这样的暴雨天,袖口也系得严严实实,遮住手腕上那片淡粉色的旧疤。
就在他重新戴上眼镜的瞬间,紫外线灯的光束扫到了前方。
坍塌的钢筋架下,蜷缩着一个人形轮廓。
沈砚的脚步顿住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像有人突然攥住他的心脏,狠狠往肋骨上碾。他见过太多尸体,新鲜的、腐烂的、被水泡得发胀的,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让他喉咙发紧。
他蹲下身,雨水顺着额发滴进眼睛里,涩得发疼。
死者是女性,穿着一条深色连衣裙,裙摆被钢筋勾住,露出的小腿上布满淤紫的擦伤。最显眼的是她的手腕,一道环形勒痕深嵌在皮肤里,边缘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沈砚的指尖悬在半空,没有碰她——他有重度触觉洁癖,更何况,这勒痕……
太像了。
像五年前,他在停尸房里看到的沈玥的手腕。一样的受力角度,一样在左侧勒痕末端有个细微的、几乎会被忽略的顿挫点。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紫外线灯的光束继续移动,扫过死者蜷曲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些暗红色的纤维,不是布料,倒像是……某种绳子的碎屑?
光束最终落在死者右肩旁的积水里。
那里沉着一枚硬币。
锈迹斑斑,边缘已经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但正面那个模糊的“辰”字,在紫光下依然能辨认出来。沈砚的瞳孔猛地收缩,左手不受控制地攥紧了工具包的背带,金属搭扣硌进掌心,疼得他指尖发麻。
这枚硬币,他在沈玥的床头柜抽屉里见过一模一样的。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纪念币,现在想来,姐姐死的前三天,曾对着这枚硬币发了整夜的呆。
雨还在疯狂往下砸,积水顺着楼梯缝往楼下淌,带着那枚硬币微微晃动,像在嘲笑他五年来的自欺欺人。沈玥不是自杀。这个他喊了无数次,却被卷宗上“证据确凿”四个字死死压住的结论,此刻正被这具陌生女尸,用最残忍的方式摆在他面前。
“不许动!”
一声暴喝突然从楼道入口炸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踏过积水,泥水飞溅。沈砚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一股劲风擦着耳边掠过,有人猛地撞在他身后的钢筋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转过身时,正好对上一双燃着怒火的眼睛。
男人穿着湿透的警服,帽檐压得很低,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往下淌,在脖颈处汇成细流,钻进解开两颗纽扣的衣领里。最醒目的是他左眉骨上那道月牙形的疤,被雨水泡得发白,像条狰狞的虫子。
“警察。”男人亮出证件的动作快得像抽刀,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带着粗气,“这里是命案现场,你是谁?在这儿干什么?”
沈砚没接话,视线落在对方刚才撞过来时,溅到死者小腿上的那片泥渍上。那片深褐色的污渍像块补丁,突兀地盖在原本清晰的擦伤痕迹上——他的洁癖在这一刻爆发,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说话!”男人见他不动,往前逼近一步,右手已经按在了腰侧的枪套上,“我再说一遍,离开现场!”
“别碰她。”沈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你刚才踩过来的时候,已经破坏了至少三个可能的足迹。”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突然出现在凶案现场的陌生人会说出这种话。他上下打量着沈砚——清瘦,戴一副磨花了边框的银边眼镜,手指苍白得几乎透明,怎么看都像个刚从实验室跑出来的学生,偏偏眼神里的冷静,比他见过的老法医还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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