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江村的土地改革,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四周扩散。
周边几个村寨的贫苦农民,听闻石江村“斗地主、分田地”的消息,最初是惊疑,随即是难以抑制的向往。开始是三三两两,后来是成群结队,他们趁着赶集或是走亲戚的由头,偷偷跑到石江村来“看稀奇”。
他们看到了昔日作威作福的陈万三被关押,看到了泥腿子们真的拿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地契,看到了那些原本属于陈家的耕牛、农具被分发到一户户穷苦人家。更让他们心跳加速的是,他们看到了石江村农民脸上那种挺直腰杆的神采,那是一种他们从未有过,却梦寐以求的“人”的样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伴随着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说,在四里八乡飞速传播。
“石江村的天变了!”
“红军说话算话,真给穷人分田!”
“农会权力大得很,地主老财都垮台了!”
渴望与躁动在暗流中涌动。
这一日,周文正在与石头等农协委员开会,商讨春耕生产和村内治安问题,一个赤卫队员急匆匆跑来报告:
“周主任,村外来了好多人,黑压压一片,说是从邻村来的,要见红军管事的人!”
周文与刘肖对视一眼,两人心下了然。该来的,总会来。
村口,果然聚集了上百号人,男女老少都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期盼。他们看到周文和刘肖出来,人群一阵骚动,几个胆大的老者被推举出来,“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红军老爷!青天大老爷!救救我们吧!”
“我们也想分田啊!”
“我们村张阎王,比陈万三还狠啊!”
哭声、哀求声顿时响成一片。
周文和刘肖赶紧上前,将这些老人搀扶起来。周文看着这一张张被苦难刻满皱纹的脸,心中沉甸甸的,又热烘烘的。他登上旁边一个石碾子,高声说道:
“乡亲们!快起来!我们红军不兴跪!咱们穷人,膝盖不能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家的要求,我们知道了!红军就是为了让天下穷苦人都翻身做主人来的!石江村能做到的,别的村也一样能做到!”
人群中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但周文话锋一转:“但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分田地是大事,要有章程,不能乱!大家先回去,安抚好乡亲们。我们红军和工作队,很快就会派人到各个村寨去,帮助大家成立自己的农会,发动群众,摸清情况!到时候,咱们一起,把压在我们头上的大山,一座一座都掀掉!”
他的话,既给了希望,又指明了路径,躁动的人群渐渐平静下来,带着期盼和承诺,慢慢散去。
看着人群远去的背影,刘肖对周文道:“老周,形势逼人啊。群众已经发动起来,我们必须跟上。我建议,立刻从随营学校和石江村农协骨干里抽调人手,组成武装工作队,以石江村为中心,向周边村寨辐射,推广土改经验。”
“正该如此!”周文重重颔首,“这是一场风暴,我们必须站在风眼,引导它,而不是被它卷走。”
……
就在红军如火如荼地扩大土改成果的同时,赣州城内的敌人,也并未坐视不理。
保安司令部内,气氛肃杀。
楚材将一份情报轻轻放在司令白建生的办公桌上。白建生拿起一看,眉头立刻紧锁起来。情报详细记述了石江村及周边地区“土改蔓延”、“赤匪势力坐大”的情况。
“短短时日,竟成燎原之势……”白建生放下情报,走到军事地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赣南的区域,“这个刘肖,不简单。他不仅懂军事,更懂人心。他这不是在打仗,他是在扎根。”
楚材推了推金丝眼镜,阴冷地补充道:“据我们的人冒死传回的消息,他们在石江村搞了一套完整的法子:秘密串联、诉苦大会、分配土地、建立农会和赤卫队。环环相扣,步步为营。现在周边村寨的穷棒子都被煽动起来了,若再不制止,恐成心腹大患。”
“心腹大患?”旁边一个穿着中央军将官服、神色倨傲的中年人冷哼一声,他是陈继承派来的特派员,“白总指挥,我看你是危言耸听!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被赤匪蛊惑,搞些均田地的把戏。待我大军一到,顷刻间便能灰飞烟灭!”
白建生看了特派员一眼,眼神淡漠:“特派员阁下,打仗,打的是钱粮,是人心,不仅仅是枪炮。红军此举,是在与我们争夺根基。若赣南的农民都倒向他们,我们即便占领了城池,也不过是座座孤岛。”
他不再理会特派员,转向自己的参谋团队,果断下令:
“不能再等了!命令:李文林旅为前锋,张辉瓒团跟进,兵分两路,直扑石江村及周边赤化区域!首要目标,摧毁其土改成果,捕杀红军工作队及农会骨干,重占石江村!我要把他们的‘根’,彻底刨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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