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疲力尽的人们几乎瘫倒在地,也顾不得地上还是湿的。炊事班赶紧埋锅造饭,但带来的粮食有限,只能熬一些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水。
医疗所临时设在村里唯一还算完整的祠堂里。苏湘云和医护人员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处理行军途中加重的伤员和病倒的群众。祠堂里挤满了人,痛苦的呻吟和压抑的哭泣声不绝于耳。药品短缺的问题愈发凸显,苏湘云看着一个因伤口感染而高烧不退、浑身抽搐的年轻战士,急得眼圈发红,却束手无策。
“用这个试试。”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李德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递过来一个小布包。
苏湘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品相极好的犀牛角和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药材。
“这是我家里以前备的,听说能清热凉血,退烧镇惊。”李德明解释道,语气有些不自然,“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苏湘云愣了一下,随即郑重接过:“谢谢李特派员!”她立刻让人拿去研磨。
李德明看着祠堂里惨烈的景象,闻着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和药味,胃里一阵翻腾。他默默走到一边,帮着给一个发烧的孩子喂水。
刘肖带着周文、程铁军、赵立仁等人,在村里一间勉强能挡雨的破屋里召开紧急会议。气氛异常沉重。
“团长,这样下去不行!”程铁军第一个嚷道,“队伍太庞杂了,走得太慢!白狗子的追兵肯定已经撵上来了!带着这么多群众和伤员,我们根本甩不掉他们,也打不了仗!”
周文叹了口气:“可是,我们不能抛下群众啊!他们是我们的根基!”
赵立仁汇报道:“外围哨兵发现有小股敌人侦察兵活动的迹象。另外,根据我们截获的零星电文判断,白建生正在调动部队,企图在前方落马坡一带堵截我们。黄德贵的独立营动作很快,可能明天中午就能赶到落马坡。”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刘肖身上。
刘肖盯着地图,手指在落马坡的位置重重一点:“落马坡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果让黄德贵抢先占据那里,我们就被堵死在这个山谷里了。”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必须抢在黄德贵之前,拿下落马坡!”
“谁去?”程铁军立刻请战,“团长,把任务交给我们一营!野猪岭的仇,老子还没跟黄德贵算呢!”
刘肖看了看程铁军,又看了看疲惫不堪的众人,摇了摇头:“一营刚经历苦战,需要休整。这次,是急行军,是抢时间!”
他目光转向赵立仁:“立仁,你带特战队去。”
赵立仁一怔,特战队擅长奇袭、渗透,但这种抢占要隘的正面硬仗……
刘肖沉声道:“不是让你们去强攻。你们人少,目标小,速度快,走小路,绕过可能的敌人,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赶到落马坡!如果敌人还没到,就立刻占领制高点,构筑工事,等待主力!如果敌人已经到了……”刘肖顿了顿,声音冰冷,“就想办法拖住他们,制造混乱,为主力争取时间!哪怕……打光最后一个人!”
祠堂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这几乎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赵立仁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惯有的冷峻:“保证完成任务。”
“把队里还能动的,最能打的,都带上。”刘肖补充道,“需要什么装备,优先补充。”
“是!”赵立仁敬了个礼,转身大步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程铁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刘肖又看向周文:“老周,群众和伤员的问题必须解决。这样一起走,目标太大,速度太慢,一旦被追上,后果不堪设想。”
周文面露难色:“可是……”
“分散转移。”刘肖打断他,“挑选一批当地籍贯、熟悉地形、身体条件较好的战士和干部,组成若干小分队,由他们带领愿意分开走的群众,化整为零,利用山林分散隐蔽,或者向其他相对安全的区域转移。主力部队只携带必要的作战物资和部分重伤员,轻装疾进。”
这是一个痛苦的决定,意味着要将一部分群众暂时“抛弃”,但也是保存大多数、避免全军覆没的无奈之举。
周文沉默良久,艰难地点了点头:“我……我去做工作。”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心情比夜色更加沉重。
刘肖独自走到村口,望着黑漆漆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大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冰冷刺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数千人的性命,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
“团长,”苏湘云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将一件破旧的蓑衣披在他身上,“祠堂里暂时稳定了,李特派员给的药,有点效果。”
刘肖握住她冰凉的手,没有说话。
“立仁他们……会没事的,对吗?”苏湘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刘肖望着赵立仁他们离去的方向,那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淅沥的雨声。
“我们会活下去的。”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火种,必须传下去。”
夜色深沉,坳底村内外,疲惫的人们在寒冷和饥饿中蜷缩着,勉强入睡。而远处,赵立仁和他的特战队员们,正像一把尖刀,刺破雨夜,向着命运的关键节点——落马坡,亡命奔袭。
未来的路,布满了更多的泥泞与荆棘。生存的代价,正变得越来越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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