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勇毅村村头的老榕树,姜子维就揣着张皱巴巴的麻纸,脚步轻快地往村西头的陈家走。纸是他连夜用炭笔描的,上头歪歪扭扭记着四十一个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画着小记号——圆圈代表识字,三角是手脚勤快,方块则是有一些手艺的。他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复盘:李家婶子手脚麻利,先前纳鞋底的活儿做得又快又好,;王家小子虽年轻,但识得几个字,脑子活络。最让他犯难的还是林旭,昨儿去找他时,拄着根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坐在猪圈旁的石墩上,头摇得像拨浪鼓。
“姜叔,不是我不识抬举,你看我这腿。”林旭说着,指了指自己那条蜷曲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去了工坊也是拖累人,倒不如在家喂猪,还能给家里添口吃食。”他声音闷沉,眼神却瞟向猪圈里哼哼唧唧的几头小猪,像是在逃避姜子维的目光。
姜子维早料到他会这么说,蹲下身,帮他把被猪拱散的稻草归拢好:“林旭,这可不是我让你去的,是安和县主亲自点名要你。”
“县主?”林旭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黯淡下去,“县主贵人,怕是认错人了。我一个废人,能做什么?”
“县主既点了你的名,自然有她的道理。”姜子维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你要是实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强,只是你得自己去跟县主说。明天我要去陈家村回话,正好你跟我走一趟,当面回了她,也省得我中间传话不清。”
林旭沉默了。他知道县主的身份,那是金枝玉叶,自己一个庄稼汉,哪有资格去跟县主当面拒绝?可真要去了工坊,他又怕自己干不了活儿,反而落人笑柄。犹豫了半晌,他终究还是拄着拐杖站起身:“行,我跟你去。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县主也觉得我没用,你可别再劝我。”
姜子维心里松了口气,嘴上却笑道:“放心,县主看人准得很,保准不会让你白跑一趟。”
所以今日姜子维去各家找完人,确定好人员后,两人赶着牛车一路往陈家村去,林快到陈家时,远远就看见田里种满了花苗,农户们正在田里浇水。姜子维刚好遇到吴氏,问她安和县主的住处,吴氏问他们有什么事,姜子维说是来给她名单的,吴氏知道沐熙在招人,便带着他们去了沐熙家里。
“劳烦了。”姜子维拱手道。
推开虚掩的木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堂屋传来沐熙温和的声音。姜子维示意林旭稍等,自己先迈步走了进去。
堂屋里,沐熙正坐在八仙桌旁,陈泽和李秀莲坐在下首,两人都有些局促,手放在膝盖上,不知该往哪儿放。李秀莲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挽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沐熙,又飞快地低下头,脸颊微微泛红。
“沐熙丫头”陈泽搓了搓手,声音有些沙哑,“你说让我去工坊管材料,我……我实在没那个本事啊,怕管的不好。”
李秀莲也连忙附和:“是啊县主,我只是庄稼人,一辈子跟土坷垃打交道,哪懂什么工坊的活儿?您还是找别人吧,别耽误了您的大事。”
沐熙放下手里的茶杯,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陈大哥,李嫂子,你们别紧张。我让你们来,是信任你们能做好。陈大哥管材料,不用你识多少字,只要你细心,把材料分好类,别弄混了就行。李嫂子,你好学,我想让你监管药膏的熬制。”
“可是……”陈泽还是有些犹豫,“我怕做不好,给你添麻烦。”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沐熙耐心地劝说。
陈泽和李秀莲对视一眼,眼里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些,但还是有些不安。就在这时,吴氏领着姜子维和林旭走了进来,打破了堂屋里的沉默。
“熙丫头,来了两位客人。”吴氏笑着说。
沐熙抬眼望去,只见姜子维和林旭走了进来。
“县主。”姜子维走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把手里的麻纸递了过去,“这是您要的工坊人员名单,识字的包括林旭一共九人,其余的普通工人有三十二个,男女都有。这些人都是我按照您说的标准选的,每户尽量保证有一人,而且都是忠诚老实、手脚勤快的。”
沐熙接过名单,仔细看了起来。名单上标注的很清楚,她抬起头,看向姜子维,赞许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姜大哥。我相信你的判断。”
姜子维连忙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沐熙的目光转向林旭,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林旭你来了也好!”
林旭有些紧张,连忙低下头,拱了拱手:“草民林旭,见过县主。”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手心微微出汗。
“不必多礼。”沐熙示意他坐下。
林旭心里一紧,他抬起头,迎上沐熙的目光,鼓起勇气说:“县主,草民腿脚不便,怕是干不了工坊的活儿,去了也是拖累大家。不如让我留在村里养猪,还能给家里添点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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