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青州城的街巷渐次亮起昏黄的灯笼,将青石板路映得斑驳陆离。白日里药市的喧嚣与府衙的肃穆仿佛还萦绕在周身,此刻被晚风吹散些许,只余下几分沉凝。
一行人踏着暮色回到先前落脚的“悦来客栈”,刚踏入前厅,便见原本正低头拨弄算盘的掌柜猛地抬起头,眼神在触及沐熙等人时先是一亮,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脸上堆起几分局促的笑意,搓着手快步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掌柜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不安地瞟了瞟客栈门口,仿佛生怕什么人突然闯进来,“那个……实在对不住,能不能跟几位商量件事?”
沐熙脚步一顿,目光平静地落在掌柜脸上。这掌柜一看便是在市井中摸爬滚打多年的人,此刻却满脸难色,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结巴。
萧墨尘眉峰微蹙,沉声道:“何事?”
掌柜被他这略带威严的语气一震,身子下意识缩了缩,愈发不好意思起来,声音更低了:“是这样的,小店是小本生意,经不起风浪。您也知道,管家在青州这地界……我们实在不敢得罪啊。”
他说着,头垂得更低,双手合十不停作揖,“几位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青州城里客栈也不少,能不能劳烦几位换个地方?小店愿意把房钱全额退还,再额外补贴些盘缠,就当是给几位赔罪了。”
沐熙闻言,眸中掠过一丝了然。白日里在药市与管家的人起了冲突,又闹到了客栈,掌柜应该也是怕吧。她轻轻颔首,语气平淡地问道:“掌柜的,这管家在青州的势力,当真大到如此地步?连客栈留客的自由都没有?”
掌柜的抬起头,脸上满是苦色,叹了口气道:“客官您有所不知,这管家在青州扎根多年,府里生意做得极大,城里不少商铺都得看他们脸色行事。更要紧的是,官府里头也有他们的人,平日里谁要是得罪了他们,轻则生意做不下去,重则……重则可能招来横祸啊。我们这小客栈,哪里经得起他们折腾,反正是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说着,又忍不住劝道:“几位还是听我一句劝,赶紧换个地方吧,免得惹祸上身。管家的人向来记仇,要是真跟他们对上,吃亏的还是几位。”
沐熙听着,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掌柜的,你觉得若是他们的势力真有这么大,我们今日在与他们起了冲突,又闹到了府衙,还能完好无损地从府衙走出来,回到这里吗?”
她的目光清澈而平静,落在掌柜脸上,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放心吧,我们既然敢与他们对上,自然有应对的法子。不会让客栈因为我们的事受到牵连的。”
掌柜的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沐熙。他方才只顾着害怕管家的威胁,竟没细想这一层。是啊,管家的人何等霸道,若是寻常人得罪了他们,怕是在府衙就已经被刁难了,哪能像眼前这几人这般从容不迫地走出来?
他再看沐熙与萧墨尘,两人皆是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慌乱,身后的护卫也个个身姿挺拔,眼神锐利,一看便不是普通人。掌柜的心中顿时安定了几分,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连忙拱手道歉:“是小人糊涂,一时被吓住了,竟没多想。几位莫怪,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的话您别往心里去。”
“无妨。”沐熙摆了摆手,语气温和,“你也是为了客栈安危,人之常情。我们不会怪你。”
见她如此通情达理,掌柜的更是羞愧,连忙说道:“多谢几位宽宏大量。那几位还是住原来的房间吗?小人这就去吩咐伙计把房间再打扫一遍。”
“不用麻烦了。”沐熙说道,“我们一路回来也有些乏了,你让人准备些清淡的吃食,送到我们房间便可。”
“哎,好嘞!”掌柜的连忙应下,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小人这就去吩咐厨房准备,保证都是新鲜的食材,很快就给几位送上去。”
说罢,他又对着几人躬身行了一礼,才转身快步往后厨走去,脚步都比先前轻快了不少。
沐熙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冷光。管家这般迫不及待地施压,倒是越发显得心虚了。她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萧墨尘:“我们先上去看看之菡吧,她怕是还在担心。”
萧墨尘点头,“嗯,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楼梯走去,护卫们则留在了楼梯口守着。客栈的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楼道里光线昏暗,只有每隔几阶台阶挂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行的路。
沐熙与萧墨尘走到萧之菡的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回应。沐熙微微蹙眉,转头看向隔壁闵砚知的房间,房门虚掩着,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看来是在闵公子房里。”萧墨尘低声说道。
沐熙轻轻推开闵砚知的房门,果然看到萧之菡正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一杯茶,眉头紧锁,神色担忧。闵砚知坐在她对面,正低声说着什么,见两人进来,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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