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大一张饼,干吃有点噎,郭妡选择不吃。
抬眸默默看他一眼,还是那伤感惆怅的模样,情绪低落道:“走吧,殿下。”
两人到清露殿时,郑贵妃直接就是一声,“冤孽。”
念完,赶紧屏退闲杂人等,紧锁着眉,瞪着郭妡,“你们安敢相携前来?”
郭妡张了张嘴,沈楷随意挑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下,抢先道:“母妃莫慌,妡儿是奉皇后之命来给你送糕点。”
“是,这是妾身亲手做的,特来送给娘娘品尝。”郭妡将手中食盒交给郑贵妃跟前的大宫女。
郑贵妃眉毛仍旧跳了几下,比当事人还怕东窗事发的模样。
别说当着郭妡的面尝一口肉松蛋糕,就是看着这个人在自己这儿,都心惊胆颤的。
郑贵妃摆手,“既送到了,你就回去吧。”
沈楷瞥她一眼,“她一个女官,奉皇后之命而来,母妃一盏茶都不请她喝,传出去,可不得叫人笑话没规矩。”
可不是么,郭妡这回也没着急走,就站在原地等着。
郑贵妃拿他没法子,给郭妡赐座,又叫宫女上茶。
沈楷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妡儿,过来。”
在郑贵妃跟前,郭妡不跟他拗,莲步轻移,在沈楷下首坐下。
刚坐下,沈楷就抓住她的手,朝宫人道:“赶紧搬个炉子来,这等眼力也没有,外头寒意侵骨,妡儿的手都要冻成冰了。”
宫人忙去墙角搬炉子,事实上,这金碧辉煌的清露殿,早烧了地龙,怎么可能冻得着人。
可赵王就是要训人,谁能犟嘴?
郭妡也维持今日份的哑巴人设,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毕竟她刚被裴家背刺,还在是否继续爱裴玄止这个问题上挣扎呢,哪有心情搭理人。
但沈楷今天高兴啊。
郭妡的情场失利,不就是他情场得利吗?
他还和高皇后联络了一回感情,捆绑了一次利益。
真是双喜临门。
他揉着郭妡的脸颊,“如今天气渐寒,尚仪局女官的住处没有地龙,也不见得有多好的炭可以用,你在这儿暖一暖身子再回去。”
郭妡刚缓缓点了下头,沈楷又说:“说到炭,今年西南新进贡的红罗炭,母妃赏妡儿两石做回礼。”
他都不是商量的口气,直叫郑贵妃额角一抽。
今年西南多处动乱,进贡的红罗炭数量不足去年三成。
去年内廷高位、诸王府和公主府,得脸的国公郡公和朝臣那里都有些赏赐。
到了今年,冬天还来得比去年早,内廷和两王一主府中都不够用。
这逆子,却开口就要三百斤,换那一盒不知所谓的糕点。
郑贵妃哼一声,“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
沈楷道:“母妃看不明白么,皇后何时派妡儿送过我,母妃也该示好一二了。”
郑贵妃闻言怔了下,深看两人几眼,叹口气,罢了!
“我明日派人送去尚仪局。不过你既然决心与皇后交好,那平阳公主的生辰就要上上心,她年后就下嫁卫曦,在皇后膝下的日子不多了,你多看顾这妹妹,想必皇后会高兴。”
郑贵妃说罢,沈楷就点了下头。
郭妡还是不吭声,真就喝完一盏茶就走。
十一月初四,断断续续的雪彻底停歇。
长安已经连下了三天雪,草原深处都不知雪有多厚了。
东蠕汗再扛不住压力,同意了万斤茶换八百匹马这个比例。
当下,大弘能给的茶品质并不好,也就三四百文一斤。
而马匹在这个时代起步就要十贯钱,好的马差不多二十贯起,东蠕人的战马则更贵。
这回,东蠕是大出了血,皇帝十分高兴。
将库里的陈茶、紧急征调的次品等等,全一股脑给东蠕人。
并派宋王亲自押运,去边境交接,作为使臣,宋王自然又要涨官位。
皇帝确实也再次提了户部,最后硬被掰去了太仆寺,再领了个少卿,又加个兵部侍郎的头衔。
宋王出京那日,长乐县主入葬。
江川郡公府还未洗脱嫌疑,长乐县主的葬礼并不能大办,哪怕是送她去归葬的队伍,都被禁军围着。
所以道旁没几户设路祭,都恨不得躲远些。
要强、要脸面一辈子的人,临了凄凉到底。
郭妡在宫中不便出去,遣了司籍司一个女史,帮她悄悄设了个路祭。
说是悄悄,但故意选在裴玄止看得见的位置。
脸生的谭女史一身内廷女官的服饰,这路祭是谁设的,指向性很明确。
至于为什么设,以什么心情设。
裴玄止如今很会脑补,就由他脑补去吧。
郭妡没想到的是,谭女史回来却是一副魂飞魄散的样子。
抓着郭妡的手直喘粗气。
郭妡两眼微沉,难不成长乐县主诈尸了?
这都停灵近十日,哪还活得过来?
“谭女史,你别急,慢慢说。”郭妡递一杯茶过去。
谭女史猛灌一口,平复了一下,才道:“司籍,出大事了!”
郭妡默,看她的神情,自己能不知道出大事了么……
等她组织一下语言,郭妡也听得费劲,自己总结一下,才听明白出了什么大事。
江川郡公裴溯将长乐县主送至山陵祖地后,带着随从率先回城。
路上遇见山石崩裂滚落,一行人闪避不及,连同押送的禁军一起砸死了四十多个,只残存了五六人。
裴溯自然没在存活的之列。
他刚死,长安各坊间已经有人在传,是郡公太薄情,县主显灵带走了他。
郡公府就这么遭遇了难得一见的连丧。
郭妡皱了下眉,世上哪有鬼魂作祟。
越是传得神乎其神,就越像用怪力乱神掩盖背后的真相。
这多半就是一场精密计算的杀计。
否则世上哪里就这么巧,凉薄之人,率先回去的路上,直接没了。
至于谁动的手?
没这刻意传出的谣言,可能还要费点脑细胞。
但这谣言一出,谁是因长乐县主之死而恨裴溯的,就很好猜了。
她倒没有很惊讶。
人么,谁都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那会消磨掉所有的情分。
郭妡想,一旦动手,他应该不会止步于此。
那个烂透了的郡公府,终于乱起来了。
以比她想象中更残忍决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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