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烛火明亮的如同白昼，将御座上禹帝禹承天的身影投射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拉得颀长而沉凝。
他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墨玉扳指，玉面的冰凉也化不开他眉宇间郁结的阴郁与疲惫。
御案前光洁如镜的金砖上，跪着一道全身裹在夜行衣中的身影。
黑衣人脸上覆着的金属面具在跳跃的烛火下泛着幽冷寒光，与他毫无起伏、宛如冰泉击石的声音相融，更添几分肃杀诡秘。
“墨衍的身份已查实。”
面具下传出的声音平铺直叙，“此人确系三年前，四殿下在玉城赈灾、平定流寇之乱后带回的京城。“
”据查，当时他在玉城郊外的官道上，遭遇不明匪徒的伏击，四皇子助其击退敌寇时，见他身负炸伤与头部重创，已失却所有记忆。殿下感其勇武不凡、见解卓绝，遂带回府中，现居四皇子府西苑‘听竹轩’。”
禹帝摩挲扳指的手指微微一顿。
玉城……伏击……炸伤……失忆……
这些词汇像投入平静深潭的石子，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一个失忆的高手，来历成谜，偏在珏儿赴玉城时出现 —— 是巧合，还是有人精心设计的接近？
不过，既已查清是珏儿亲自带回来的，且三年来忠心耿耿、并没有异动，这份疑虑暂且压下了几分。
他微微颔首，示意继续。
“至于楚宁……”
黑衣人的声音依旧冰寒，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与疑惑，“此女来历，如石沉大海。属下动用‘影卫’所有明线暗桩，查遍各州府户籍、江湖门派、隐世家族，甚至前朝余孽档案……皆无线索。她仿佛是凭空出现的。”
“而她口中的‘药王谷’……”
黑衣人顿了顿，金属面具下的目光似也掠过一丝困惑，“查遍古籍、秘档与江湖传闻，皆无此门派的确切记载。“
”其医术通神，远超当世认知，所用药物手法闻所未闻。她的存在本身，便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查不到？”
禹帝的声音陡然转寒，带着帝王被冒犯的怒意与不甘。
一个能救他爱子性命、又身怀惊天秘密的女子，竟在他掌控天下的情报网中无迹可寻？
这让他生出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来。
“继续查！掘地三尺也要给朕查出来！”
他猛地加重语气，“药王谷……是人是鬼，朕都要知道！”
“是！” 黑衣人应声，毫不犹豫。
“四皇子所中之毒 —— 蚀骨散，” 禹帝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寒如寒渊一般，整座大殿的温度仿佛都跟着降了几分，“幕后主使，查清了吗？”
这才是他此刻最揪心、也最忌惮的问题。
若真是他膝下那几个不肖子所为……
黑衣人感受到了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身体跪伏得更低，声音却依旧平稳：
“属下多方追查，已确认蚀骨散系乾国皇室秘制，其调配之法与所需特殊毒虫，唯有乾国暗卫‘影蝎’能掌握。毒药来源指向乾国无疑。然……”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挫败与凝重：“毒药入禹路径极为隐秘，下毒手法更是精妙绝伦，未留丝毫直接证据。“
”经手之人，从最初接触毒源者、传递者，到最终下毒的三等丫鬟，皆已灭口，线索彻底中断。“
”幕后黑手行事狠辣果决、滴水不漏，目前……尚未能锁定真实身份。”
“废物！”
禹帝猛地一拍御案，笔墨纸砚应声乱跳！
禹帝的眼中怒火熊熊燃烧，既有对暗卫办事不力的震怒，更有对那藏于暗处、敢谋害他皇子的黑手的滔天杀意。
“继续查！给朕盯死乾国使团！盯死所有与乾国有牵连之人！” 他厉声喝道，“朕就不信，他能藏一辈子！”
“属下遵命！” 黑衣人沉声应诺，默默承受着帝王的怒火。
禹帝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沸腾的杀心，示意黑衣人继续。
“越国易主！”
黑衣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绷紧了禹帝的神经。
“越国老皇帝于七日前深夜‘突发急症’驾崩。“
”二皇子越青轩接丧讯后，自外地日夜兼程赶回奔丧，却在距都城仅三百里的‘落鹰峡’遭遇大规模、训练有素的精锐伏击！护卫死伤殆尽，二皇子本人……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黑衣人的声音添了几分凝重，“事发后仅一日，瑞亲王越凌峰便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在都城守备军及部分朝臣拥立下仓促登基，改元‘永昌’，并立即以‘追查先帝死因、搜寻二皇子下落’为名，大肆清洗朝堂，原二皇子一系官员或下狱、或贬谪、或遭……秘密处决。”
“瑞亲王……越凌峰！”
禹帝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手指在御案上重重地叩击。
越凌峰此人，他素有耳闻 —— 性格阴鸷，野心勃勃，在越国朝堂素有 “隐龙” 之称，对二皇子的储君之位早已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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