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它在我眼中不再是祖传的信物,而是通往泼天富贵的钥匙!那“不可贪心”的警告,早已被贪念烧成了灰烬。我眼珠发红,喘着粗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狂热,将玉佩猛地投入碗中!
玉佩落入碗底,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没有金光。没有珍宝。
碗底那枚玉佩周围,猛地、毫无征兆地涌出一股粘稠、暗红、散发着浓重铁锈腥味的液体!像是有生命般迅速蔓延,瞬间淹没了玉佩,并沿着碗壁向上漫溢!
那不是水!是血!
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猛地炸开,充斥了整个茅屋!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眼前发黑,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铁钳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我喉咙里挤出。
“贪心不足……血债……血偿……”那个嘶哑、阴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脑髓!
我魂飞魄散,猛地向后跌倒,撞翻了凳子,像一滩烂泥瘫在冰冷的地上,浑身筛糠般抖成一团,死死盯着那只碗。碗里的血水不再漫溢,却像活物一样在玉佩周围缓缓蠕动,那刺目的暗红和浓烈的腥气,无声地嘲笑着我的愚蠢和贪婪。
我瘫痪冰冷的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惊恐的尖叫,才把我从巨大的恐惧和虚脱中勉强拉扯出来一点。我连滚带爬地扑到门缝边,向外窥视。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村里人像炸了窝的蚂蚁,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兴奋,三五成群,朝着村东头涌去。
“听说了吗?张老财家!天爷啊……”
“满门……一个没剩!早上送柴火的王老五发现的!”
“啧啧,昨儿个还听说他家不知从哪儿得了笔横财,置办了满院子的绫罗绸缎、鸡鸭鱼肉,那排场……嘿!这才一夜功夫!”
“报应!肯定是干了缺德事!那血……据说流了一院子!吓死个人!”
“嘘!小声点!快去看看……”
张老财!那个仗着儿子在县衙当差,平日里欺男霸女、强买强占的土财主!一夜暴富……又一夜暴毙……满门!血!
我猛地缩回头,背死死抵着破门板,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衣衫。昨夜碗里涌出的那股浓稠、暗红的血……老人那句“贪心不足,血债血偿”的诅咒……像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脖子,越收越紧,让我喘不过气。
是它!一定是它!张老财肯定也得了这“聚财碗”,他贪了!他投了比石子更值钱的东西进去!然后……他全家人的血,就填满了那碗口……甚至流了一院子!
我低头看向自己那双还在微微发抖的手。那半块干粮……是它,是那微不足道的半块干粮,买下了我这条贱命!否则,此刻倒在血泊里,被乡邻议论着“报应”的,就该是我陈实一家!
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像冰水混合着烈火,煎熬着我。我踉跄着扑到墙角,剧烈地呕吐起来,直到吐出苦涩的胆汁。
张家的惨状和那血腥味在村里盘旋了好几天,才渐渐被新的流言覆盖。恐惧在我心底扎了根,我再也不敢看那碗一眼,用破布包了又包,塞到了床底最深的角落,仿佛那是个随时会炸开的脓疮。
日子,又回到了赤贫的原点,甚至更糟。张家的事像一层驱不散的阴云压在心头。地里的苗蔫头耷脑,收成眼见着要坏。米缸彻底见了底,刮缸底的声音刺耳又绝望。
这天黄昏,肚子饿得火烧火燎,前胸贴后背。我瘫在门槛上,望着天边那抹残阳,像一块凝固的血痂。床底下那只碗……老人沙哑的警告……张家满院的血……碎片般在脑子里搅动。不可贪心……不可贪心……他反复念叨的,是警告,会不会……也是一种启示?石子能变金子……那……粮食呢?不贪多,只求活命呢?
这个念头像黑暗里擦亮的一根火柴,微弱,却灼烫。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回屋里,在床底深处摸出那个破布包。解开时,手指抖得厉害。粗陶碗静静躺在布上,那个缺口像一个无声的嘲笑。我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从墙角米袋的夹缝里,捏出仅剩的、最后一小撮糙米粒。米粒干瘪,少得可怜,躺在掌心,几乎没有分量。
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这撮米粒,抖进了那只粗陶破碗里。
“哗……”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春蚕啃食桑叶般的轻响。
没有金光,没有血光。
碗底,那一小撮可怜巴巴的米粒旁边,凭空多出了一小堆米!饱满、干净,散发着新米特有的、令人心安的淡淡谷物香气!不多不少,恰好填满了浅浅的碗底。
我愣住了,巨大的狂喜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带着酸楚的暖流,猛地冲上眼眶,视线瞬间模糊了。不是金山银山,是一碗实实在在的、能救命的粮食!老人说“投石得金”,原来“金”字,也可以是活命的粮食!不可贪心……原来是要用在这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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