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两个猎户似乎也睡着了,只剩下篝火还在噼啪作响。
“……大哥,真不动手?”是那个年轻猎户的声音,压得极低。
“再等等,”年长猎户的声音同样很轻,“这小子来历不明,身上还带着那种宝贝,说不定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万一有高手在附近接应,我们现在动手就是找死。”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他走了?那块玉佩,够我们兄弟俩吃喝一辈子了!”
“急什么?明天带他出山,路上有的是机会。找个偏僻的悬崖,一推了事,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玉佩就是我们的了。”
“还是大哥你想得周到……”
后面的话,上官逸已经听不清了。
一股寒气,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比山里的夜风要冷上一万倍。
他刚刚才感受到的那点温暖和善意,瞬间被撕得粉碎。原来,那句“好好活下去”,后面跟着的是“让我们送你上路”。原来,那份热情的施舍,只是为了换取一个杀人夺宝的良机。
江湖上没有正邪,只有利益。
父亲的话,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这一次,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讽刺。
他错了。他错在还对人性抱有一丝幻想,错在暴露了自己的财富。在这片无法无天的荒野里,怀璧其罪,就是原罪。
上官逸缓缓地睁开眼睛,眼中再无半分睡意,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死寂。
他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
他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尽可能不发出任何声音。腿上的伤口在每一次移动时都传来剧痛,但他咬紧牙关,连一声闷哼都不敢发出。
他成功地站了起来。
两个猎户的呼吸声均匀而绵长,似乎真的睡熟了。
上官逸看了一眼火堆旁那把属于年轻猎户的砍刀。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从他心底钻了出来。
杀了他们?
只要杀了他们,就不会再有威胁,他还能得到他们的食物、水和武器。
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在此之前,他连一只鸡都没杀过。
但他立刻想到了名剑山庄的火,想到了父亲倒下的身影,想到了那些戴着恶鬼面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杀人,人就会杀你。
上官逸的手,缓缓地伸向了那把砍刀。
刀柄很粗糙,上面还残留着猎户的体温。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刀柄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只要轻轻一抽……
就在这时,那个年长的猎户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梦话。
上官逸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闪电般地缩回了手。
他不敢再冒险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两个沉睡中的身影,将他们的面孔牢牢记在心里。然后,他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他逃了。
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恐惧。
他恐惧的,不仅仅是被发现的后果,更是那个刚刚从自己心底滋生出来的,名为“杀戮”的念头。
他害怕自己,会变成他最恨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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