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而后又将空碟小心摆回原处,分毫不差。
陆老太爷余光扫过空碟,嘴角向上牵动一丝微风般的笑意,旋即消失。
他继续对着孩子,声音洪亮依旧,仿佛无事发生:“……那贼人见老夫身手不凡,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老夫念他初犯,便……”
陆猴儿得了“宝贝”,立刻如受惊的兔子窜上老柳树。
每一根枝丫都熟悉如手足。
他钻进一处枝叶最繁茂的树杈,小心掏出一颗花生米。
黑乎乎的手指捻掉红衣,露出饱满微黄的果仁,放入口中。
仅剩的几颗乳牙极缓慢、极轻柔地碾磨着,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每一丝咸香油脂在干渴饥饿的口腔里无限放大,化作微弱热流,勉强熨帖着空荡的肠胃。
他知道陆老太爷是村里唯一真心可怜他的人。
村里规矩大,讲究“一碗水端平”。
若让人知道老太爷常偷偷接济自己这野孩子,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定会传出“老糊涂”、“偏心眼”、“收好处”之类的腌臜话。
七岁的陆猴儿,已在冷眼饥饿中懵懂明白这些弯绕。
他只能偷偷摸摸地“顺”,如卑微的老鼠在角落捡拾残羹冷炙。
即便被撞破,顶多换来几句呵斥白眼,比起烧心的饥饿,算不得什么。
他小口咀嚼着珍贵的花生米,透过枝叶缝隙听树下陆老太爷早已烂熟于心却依然让他心潮澎湃的故事。
“行侠仗义”、“快意恩仇”、“江湖路远”的字眼,如同滚烫火星溅落在他冰冷灰暗的心湖。
小小的眼眸里,那份对食物温暖的渴望之外,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另一种光芒——一种对老太爷口中那波澜壮阔、充满无限可能的远方世界深沉的向往。
叮铃铃——铃——铃——
清脆悠远的马铃声,伴随车轮碾过土路的辘辘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陆家庄午后的慵懒宁静。
铃声如同无形号令。
围在陆老太爷身边的孩子们瞬间炸窝,尖叫沸腾:“回来啦!回来啦!”
刚才还沉浸故事的小脸,此刻只剩下奔向亲人收获的纯粹喜悦。
他们再顾不上江湖传奇,一哄而散,争先恐后朝村口大路狂奔。
村口,几辆吱呀作响的牛车和一辆骡车出现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
为首一人骑着匹瘦骨嶙峋的驽马,趾高气扬,正是占据陆猴儿祖宅的陆老二。
他红光满面,腆着微凸肚子,仿佛赴宴凯旋。
马颈铜铃叮当作响。
撒欢的“娃娃兵”迅速与归人大军“会师”。
村口瞬间沸腾!
孩子们如归巢雏鸟扑向自家父亲叔伯,抱着大腿仰脸吵嚷:“爹!糖人带了吗?”“二伯!拨浪鼓呢?”“三叔!城里有啥好吃的?”
大人们有的笑骂着掏出麦芽糖,有的摸出粗制小木偶,引来阵阵欢呼。
欢声笑语亲昵抱怨交织,村口空地化作喧嚣集市,弥漫着丰收团聚的节日气息。
村民陆续赶来,脸上带着期盼笑容等待领取自家收获。
老柳树上,陆猴儿透过枝叶缝隙默默看着。
那喧嚣的欢乐如同无形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他看着孩子被父亲举过头顶,看着他们把玩城里带来的新奇玩意儿,看着他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
一股巨大冰凉的酸涩猛冲鼻尖。
他狠狠用力吸鼻子,将几乎夺眶的水汽憋了回去。
小手再次伸进破棉袄口袋,摸索出仅剩的两三粒花生米,慢慢珍惜地放入口中,用力咀嚼着。
他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这个格格不入的孤儿此刻下去,只会像冷水滴入滚油瞬间炸锅,破坏这份不属于他的虚假热闹。
他只能等。
等到人潮散去,喧嚣落尽。
陆老二志得意满骑着他的瘦马来到村口小广场。
利落地翻身下马,将肩上沉甸甸褡裢“咚”地放在一张布满裂纹的旧方桌上。
拿起桌上落满灰尘的铜锣,“哐!哐!哐!”用力敲响三声。
刺耳锣声瞬间压过喧闹。
“都静一静!静一静!各家当家的,按老规矩,排队领东西!”陆老二扯着嗓子喊,努力让声音显得威严。
人群开始聚拢,按姓氏房头排起歪扭队伍。
趁众人排队间隙,陆老二那张嘴又闲不住了。
他站在桌后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宣讲此行“功绩”与“见闻”。
“瞧瞧!老陆头家这次运气顶好,那两张熊皮,啧啧,成色一流,卖了足足这个数!”
他夸张伸出三根手指,引得排前的老陆头局促又得意地憨笑。
“唉,张寡妇家就差点意思了,那几篓子山菌子,城里掌柜说今年雨水多货不干,压价狠呐!亏了亏了!”
他摇头晃脑痛心疾首,引得人群里一个穿着洗白发白衣服的妇人黯然低头。
然而他说得最多、最眉飞色舞的,还是县城听来的“新鲜事”,尤其是关于华山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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