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梁沉默地展开羊皮卷,焦黑的飞龙旗残片从战报里滑落。当他用右手抚摸旗角金线时,议事厅里突然响起细碎的金属碰撞声——那是他藏在袖中的七个兵牌,每个都刻着未满十六岁的名字。
“尼奥城陷落的那晚,箭塔上值守的是个牧羊娃。”原本性格冲动的他,此时的声音却像生锈的锯条划过木板,“弓箭早就用完了,那孩子就用弹弓把野山枣射进叛军眼眶,果核里嵌着铁匠铺捡的钉子。”粗粝的指腹突然按在心口烙痕上,焦黑的皮肤下隐约凸起金属轮廓,“撤退时七个少年扑在燃烧的粮车上,最瘦的那个......肠子挂在我马鞍上走了三十里。”
陈俊的佩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颤音。刀身映出沙盘上密密麻麻的黑旗,当他挥刀劈向沙盘时,刀锋在距模型半寸处骤然停滞——精钢锻造的塔楼“咔”地裂成两半,露出内部填充的沙子。
“不是我不想出兵。你们知道,我一向谨慎。我只是在等。”
“等什么!难道现在还不够吗?!”王梁终于按耐不住,咆哮了起来。
“刚刚的战报,炎思衡已经重新夺回安纳托利亚。有他牵制霍森的主力,我们便能安心进攻黎凡特。第七师目前满员,还额外配备了新式火炮三十六门。”陈俊扯下墙上的锦绣帘幕,杜伊夫根的地图哗啦展开。有处被血渍浸透的边角微微卷起,露出了北明开国皇帝刘潜给军队提出的要求:马革裹尸,“但我要你们残部凑出八千死士,把霍森安排在黎凡特的最后精锐——两万重甲士兵钉死在卢纳峡谷。”
他突然反手将佩刀插进青石地砖,刀柄上缠绕的褪色红绸垂落,“知道马格里布和黎凡特边界的防御工事底下埋着什么吗?”陈俊的靴尖碾过地砖缝隙,王梁仿佛闻到了淡淡的火油味,“那是在德尔卡港港缴获的五百桶鲸油,混着硫磺和铁蒺藜。”他忽然拉住刘隆和王梁两人,将两人拖到通风口前。透过铁栅栏,能看到远处军营里蹒跚走动的伤兵,“霍森的骑兵冲锋时,我要你们用血肉引他们踏入火海——等最后一批马蹄踩过防线,就点燃整个防线!”
王梁突然咳嗽了起来,掌心里赫然还带着一点血丝。他若无其事地将血丝抹在战甲内侧,沉默了片刻:“为了北明,为了那些惨死的孩子。”
议事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浑身裹着绷带的传令兵跌进来,怀里抱着个还在渗血的布袋。当他抖开布袋时,三颗头颅接连滚到沙盘下方——正是七天前派往卢纳峡谷侦查,却并没有返回的的斥候。
“他们在穿过卢纳峡谷南麓时被做成了路标。”传令兵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铁器,“叛军把尸体砌进冰墙,手脚摆成指路的姿势……”
一向沉稳的陈俊,此时再也按耐不住,忽然拔出佩刀割断自己的披风束带。暗红色绸布飘落时,露出内衬上密密麻麻的刀刻印记——每道刻痕都代表一座沦陷的城镇。他将绸布铺在沙盘上,蘸着灯油画出血色箭头:“明日拂晓,第七师会从毒蛇隘口切入叛军补给线。我要你们在叛军回防时......”
话未说完,又有新的传令兵突入议事厅,“报!大人,特恩兰特最新战报!北岛和南岛的驻军已经全歼了叛军的舰队,叛军三大主力全军覆没!”
听到消息,陈俊、刘隆、王梁三人不由得精神一震,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好消息了,“传令第七师全体披甲!”陈俊的声音惊起了窗外成群食腐鸦,“把地窖里那五十桶蜜酒抬出来——告诉兄弟们,这是老子请的断头酒!”
当烈酒混着猪肉灌进喉咙时,十七岁的号手阿莱克斯正跪在营火旁刻木牌。他小心地把攒了三个月的军饷铜币嵌进“母亲”二字中间,远处突然传来战马兴奋的嘶鸣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万两千具铠甲碰撞的声响惊醒了整个阿德莱德。陈俊策马掠过正在组装新式火炮的方阵,突然伸手扯下王梁背上的箭囊。当他将七支刻着少年名字的羽箭挨个插进自己箭壶时,东方的地平线正泛起血色霞光。
“等火烧起来的时候。”他望着卢纳峡谷方向翻涌的尘烟,将染血的锦旗系在坐骑的额前,“记得替孩子们多砍几个畜生。”
……
硝烟未散的晨雾中,炎思衡的玄铁战靴碾过碎砖堆,每一步都带起混着骨灰的尘土。他蹲在歪斜的“北明纪念碑”前,指尖触到块柔软的织物——半截碎花裙摆下压着个焦黑的布娃娃,玻璃眼珠被高温熔成诡异的泪滴状。当他想拂去娃娃脸上的灰烬时,突然发现那截断臂的缝合处还缠着褪色的发带,正是特恩兰特少女们流行的丁香结样式。
“全城七岁以下女童幸存者,二百三十一人。”张文远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他沾满焦灰的披风下露出半截染血的纱布。这位向来雷厉风行的悍将此刻正用战刀当拐杖,刀刃上还粘着城门绞盘的铁屑,“十二座熔炉重新开火时,有个寡妇把襁褓里的死婴投进了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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