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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黑的城垛上，几株嫩绿的狗尾草在晨风中摇曳。陈俊屈指弹去叶片上的灰烬，这是收复灰烬城的第三日，也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废墟里萌发的生机。城墙缺口处，游骑兵第三师、第六师和第七师的幸存士兵正将叛军的青铜地砖垒成临时灶台——那些雕刻着双头狮鹫纹的砖石，此刻正架着二十口铁锅，肉汤的香气混着焦土味在废墟间飘荡。
“是寇恂将军的旗号！”了望塔上的嘶吼惊起成群秃鹫。陈俊眯眼望去，地平线上腾起的烟尘中，玄色飞龙旗猎猎作响——在他拿下卢纳峡谷的时候，就接到了帝都的军报，寇恂将作为先头部队的总指挥先行带军队支援，而大司马姜卫也将在亲自到杜伊夫根指挥战斗。三千重甲骑兵如黑潮般漫过平原，马蹄声震得地缝里的碎甲片叮当乱跳。冲在最前的轻骑兵擎着三米长的破阵旗，旗面金线绣的“寇”字在朝阳下泛着血光。
马蹄声由远及近时，寇恂的玄色大氅已沾满长途奔波的尘灰。他勒马停在城门前，仰头望着吊桥铁索上悬挂的叛军尸体——十二具焦尸随风摇晃，脚踝铁链上还扣着北明制式的镣铐。这是陈俊破城时的杰作：用霍森折磨俘虏的刑具，吊死他的亲卫队。
“开城门——！”
随着绞盘刺耳的吱呀声，寇恂策马穿过三米厚的城墙。马蹄铁磕在青石板上，溅起暗红色的碎末——那是混着血泥的夯土，被烈日晒成了铁锈般的硬壳。街道两侧的废墟里，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正用木棍扒拉着瓦砾，有个跛脚女孩突然举起半截木偶，那玩偶身上套着第七师阵亡士兵的残破皮甲。
“寇将军。”陈俊从箭楼阴影中走出，手中雷鸟铳的铳管还泛着冷却后的青灰色，“援军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天。”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黎凡特的天气有些反常。明明是沙漠，可前段时间却一连几天都是暴雨，卢纳河的浮桥被暴雨冲垮三次。”寇恂翻身下马，牛皮战靴碾碎地缝里半支断箭。他忽然顿住——城墙根下堆着上百具盖白布的尸体，每具尸体的右手都露在外面，掌心血淋淋地刻着“复仇”二字。“这是......？”
“霍森的‘征兵队’。”刘隆用刀尖挑起白布一角，露出下面少年溃烂的面容，“说是征兵，实则是把十四岁以上的男丁绑在阵前当肉盾。我们破城时，这些孩子被铁链锁在城门上……”他忽然挥刀劈断身旁木桩，刀锋卡在“不得虐俘”的军令碑上，那是炎思衡亲手刻的。
灰烬城，军帐内。
灰烬城之战的惨烈根本无法形容，为了重新夺回黎凡特的首府，陈俊等人最终不得不动用火炮，将原本繁华的城市炮轰成瓦砾，就连曾经的总督府也不能幸免。
“所以，炎思衡带着多少人在维伦诺斯？两万？三万？”
王梁的拳头砸在临时拼凑的木桌上，震得地图上的红砂标记簌簌滑落：“算上后勤队不到八千！但霍森那老畜生……”他抓起块焦黑的臂甲残片，上面粘连的皮肉已经碳化，“虽然霍森连战连败，甚至在黎凡特损失了最后的黑甲兵，但他仍在达尔塔和维伦诺斯分别屯兵5万和3万。凭我们和炎思衡的兵力根本没办法击溃霍森，但只要帝都的援兵一到，那形势就将反转！”
刘隆在此时接过话，“援兵一到，只要我们能牵制住维伦诺斯的军队，甚至让霍森误认为我们的主攻方向在维伦诺斯，只要能诱使他派兵救援，那我们就可以从黎凡特一侧进攻萨伏伊，到时击败叛军，一战可定！”
牛皮帐篷里弥漫着苦丁茶的涩味。寇恂的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的墨达河——这是一条从东到西贯穿了整个杜伊夫根的河流。寇恂在代表维伦诺斯的青铜模型上重重一点：“所以是八千对五万？你们当炎思衡是铁打的？炎思衡提出什么战略，你们还真敢接？！而且炎思衡后续的压力只会更大！”
陈俊默然掀开墙角蒙着油布的板车，二十架重弩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弩身上的飞龙纹是用尼奥城熔化的贵族徽章铸成，箭槽里整整齐齐码着倒刺铁箭。“霍森的重骑都穿着童子血淬火的鳞甲。”他抓起一支箭按在寇恂掌心，“但这箭头掺了洛伦佐家秘银——这可是用来做武器和铠甲最上乘的金属。虽然这种金属在黎凡特的产量也算不错，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只有炎思衡的部队大规模装备，我们根本没有时间装备这种金属。”
“难道就因为这些秘银？难不成没有秘银，你们的军队就不能战斗了？！”寇恂的佩刀突然出鞘，刀尖挑起代表炎思衡游骑兵第一师的骑兵模型。
“寇将军！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这么做！军队疲敝，国家在杜伊夫根耗费了这么多军费，平叛不能在拖下去了，而且霍森在萨伏伊又采取了‘焦土策略’，每拖一天，国家的损失就不可计量，只能依靠这样的战术，速战速决，不给霍森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
说完，刘隆突然展开血迹斑斑的羊皮地图，暗褐色的污渍在格里芬位置结成硬痂。“这是黎凡特连接萨伏伊的一座边境小城，虽然偏僻，但是从这里到达尔塔，要是日夜兼程，轻骑奔袭只要三天。”他苍白的指尖划过用红色重点标注的“维伦诺斯”，“就在刚才，我们接到了炎思衡的消息，维伦诺斯已经得到了达尔塔的增援。他这这两天会尽力吸引维伦诺斯的注意力。给我们的突袭创造机会！”
帐篷突然陷入死寂。寇恂的刀尖微微颤抖，他想起八年前的吴郡战役——炎思衡还只是他手下的一名伏龙芝军校的学员，但他却带着三百死士为他断后，最后活着回来的只剩七人。帐外忽然传来孩童啼哭，那个捡到士兵木偶的跛脚女孩正被医官按着包扎伤口，鲜血渗透麻布滴在焦土上。
“今晚，所有军队完成集结。所有骑兵由我率领今晚出发直扑达尔塔城。”寇恂突然收刀入鞘，刀柄红绸扫过沙盘上的达尔塔城，“步兵分四路，其中两路由陈俊你率领负责清扫后方村落，遇到背有敢反抗的就地格杀，一路由朱佑率领负责带上火炮、攻城锤等攻城器械，紧跟骑兵集群，最后一路由盖延率领驰援炎思衡！”他抓起那叠缴获的叛军密令撕成碎片。
陈俊将雷鸟铳重重杵在地上：“我等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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